第三十章 為情絲所困 皈依入佛門

關燈
到此結束,接下去便應是晚膳時間。

     麥小喬恭敬地在佛前三次頂禮膜拜,念了一聲“南無阿彌陀佛”,慢慢地站起了身子。

     這一次誦經參佛的時間特别長,為了要把這整卷經文頌完念熟,她中午竟自廢了寝食,發了次狠心,到此刻為止,她已在佛前,足足跪了有四個時辰,這時一經站起,隻覺得頭昏眼花,雙膝發軟,“啊”了一聲,差一點又坐下去。

     佛龛之後,垂挂着細竹編制成的簾子,裡面那個小小的房子,便是她如今下榻的香閨了。

     裡面的擺設,再也不見昔日的華麗,隻有一幾一榻,一張方桌,一把椅子,如此而已。

     另外角落裡有一瓦缸,裡面裝滿了清冽的山泉,那是來自高山的融雪,清寒徹骨,嘗在嘴裡,微微的有一點甜甜的感覺,用以烹茗,固不待言,掬上一捧洗個臉,也是别有滋味,妙不可言。

     麥小喬俗家的衣服,一股腦地都收起來了,就是她随身佩帶的那一口劍,也用青布緊緊纏起,壓在了被褥之下,俗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端看她是不是放得下這一口寶劍了。

     從前天,她就去約見出雲老和尚,誰知到今天還沒有見着,原因是老和尚入定去了,總得兩三天才得醒轉。

    是以這兩天她越加地感覺心緒愁苦,除念經之外,無所事事,老和尚說惟念經能治一切心疾,真有這麼靈嗎?最起碼,到今天為止,麥小喬還無能體會。

     用冷水洗了個臉,揉着發酸的雙腿,坐在床上隻是發呆。

     幾隻小鳥、白鶴,翺翔着就落在了窗前,山頂上穹空處,有一道彩虹,色彩絢麗極了。

     好幾個廟裡的和尚,連袂來到崖前,面對着斷崖長空,指指點點地在玩笑着,敢情他們的日子過得并不寂寞,頗能自得其樂。

     麥小喬由榻上站起來,心裡想着:不行,我不能老這麼發呆,久了可會生病,自己找點兒樂子,去跟師父們聊聊,也許其中自有樂趣。

     自從她來到了廟裡,和尚們都知道了,大家隻是詫異,這廟裡從來就沒有住過女人,也從沒有挂單借住過尼姑,現在平空來了個俗家姑娘,一住下就不走了,不能不說是前所未見的稀罕之事。

     和尚們心裡盡管猜疑,卻也不敢作聲,人是老方丈帶來的,誰敢吭聲呢?再說這位姑娘自一住進來,就沒有出過房門,除了負責服侍她的那位小沙彌明法之外,簡直就沒有别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

     她的到來并沒有為廟裡帶來任何不安,也就何必在意? 日課之後,晚膳以前,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似乎是僧人們惟一的自由。

    時間,因為晚膳之後不久,接着又有晚課來到,接下去便一天結束,早早的休息了。

     是以,這個時間裡,僧人們特别感覺到輕松愉快,交談一些日常瑣碎,議經論武,便是嬉笑調鬧,隻不失赤子之心,也各自由他去。

     麥小喬一徑來到崖前,隔着淡淡的一片雲煙,見着了對崖倒挂下來的一道瀑布,水花四濺裡,霧氣蒸騰——這便是那道五色彩虹的成因了。

     一個年輕的和尚指着這道彩虹說:“這是五色仙女橋,我來廟四年,還不多見呢?” 另一個看來愣頭愣腦的和尚,直眉豎眼地道:“什麼叫五色……仙女橋?仙女,哪裡來的仙女?” 年輕和尚嘻嘻笑道:“說你傻,你可真傻,連仙女你都不知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這……”愣頭愣腦的和尚讷讷道,“好師兄,“你就告訴我吧……誰是仙女,仙女都長得是什麼樣?”他舔了一下厚厚的嘴唇,臉上帶着一些腼腆,讷讷地道,“…… 聽說仙女都……都很美,是不是?” “傻小子,那還用說嗎——” 這個小和尚長得眉清目秀,樣子透着機靈,他叫明智,愣頭愣腦的叫明本,都是廟裡最末的一代和尚。

     這一代一共隻取了六人,卻分先後次序,拿眼前的兩個來說,明智就較明本早來了兩年,而明本又較最後來的明法要早一年,所以,後來的明法便隻能稱得上是個小沙彌,連聽經論典都輪不上,隻是操持一些閑雜事務。

     聽他們談話,不脫天真,倒是怪有意思。

     聰明的明智常愛拿愚魯的明本來開玩笑。

     事實上,他确實也比明本懂得多。

     “哈!你可真是‘老太太上雞窩’——笨蛋(奔蛋)一個,仙女不美誰還美?” “美……美個什麼樣?” “什麼樣?”搖着小腦袋,明智想了想就說,“早先出家以前,你總見過挂在門上、牆上的年畫吧?” “年畫?”明本咧着嘴笑了,“那當然見過。

    ” “對了,年畫上的女人你說美不美?嗯?” “那當然美……隻是……畫的是仙女麼?” 明智正色道:“當然,你可真笨透了,什麼八仙過海啦,麻姑上壽啦,嫦娥奔月啦,什麼何仙姑啦,藍仙子啦,這些漂亮的女人,統統都是仙女,你說說看該有多美?” 左右看了一眼,明智壓低了嗓子,又說道:“誰要看上了一眼,夜裡準睡不着覺……” 明法問道:“睡不着……為什……麼?” “為……為,為你個頭,連這個你也不懂,你怎麼活來着?真是……怎麼師父會挑上你這麼一個笨貨來廟裡,真氣死我了。

    ” 他還真氣得不輕,一面說一面唉聲歎氣,大有對牛彈琴的味兒。

     “你不要罵我嘛,師……兄,人家不知道嘛!” “不知道,你難道美醜也不知道?” “那當然知道……” “你說說什麼是美,什麼又是醜?” “那……”明本舔了一下那厚厚的唇,讷讷地道,“嫦娥,是美。

    豬……豬八戒是醜……對也不對?” “算你小子還沒白活,看你再糊塗,連雞蛋、鴨蛋都分不清了。

    ” 明本道:“我……本來就分不清嘛……不過我知道鵝蛋個頭兒最大嘛。

    ” 明智道:“我……我算是真服了你啦,得!咱們今天到此為止,不用談了,再談下去我真想揍人啦!” 瞧他氣得那個樣,咬牙切齒地看着明本,真像是要一口把他給生吞下去。

     “你生什麼氣嘛,就是因為你是我的好師兄……我才把心裡面的話都跟你說……你幹什麼要揍人嘛?” “好了,好了,你有完沒完啦?” “人家還有好多話憋在肚子裡沒說呢,你不要聽那就算了。

    ” “啊——”明智眨着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直在明本的臉上轉着,“那就說吧,不說出來可要憋壞了。

    ” “就是啰,所以人家才要說嘛!” “你倒是說呀!” “是……是……”明本那一張四四方方的大臉蛋子一下子變紅了。

     “是什麼,你怎麼不說呀?咦?” “師……兄,你别嚷嚷呀。

    ”明本讷讷地道,“我說了,你可别告訴外人,要不然我可是隻有跳崖一死……” “嗳呀……這……是什麼大事呀?” “沒有……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是女人……女人……的事。

    ” “女人的事?” 明智小和尚笑得兩隻眼成了兩條縫:“說……給我聽聽,我給你拿個主意。

    ” “是這樣啦……”明本小和尚的臉更紅了,“咱們廟裡來了個姓麥的大……大姑娘,你總知道的吧!” “喝,好小子。

    ”明智張大了眼,用力在他師弟肩上拍了一巴掌,“有眼光,還真有你一手,怎麼樣啊?” “你說什麼啦……可不許瞎說……”明本又舐了一下厚嘴唇,吃吃地,“是這樣…… 那天……她進廟的時候,我見着了……” “啊?”這一次該明智緊張了,“長得怎麼樣?聽說美得不得了,是不是?” “那……那還用說……所以我才問仙女都是什麼樣子的?依我看那個女人也許正是下凡的仙女娘娘。

    ” “真有這麼美麼?”明智小聲道,“你倒是說說看,她是怎麼個美法?” “我……我可是說不上,反正……反正……” “反正個屁呀,你倒是說出來呀!真是——” “反正我說不上就是了。

    ” “真洩氣,不過,這話你也隻能跟我說,要是給廟裡的大師父們知道,哼!非割去你的舌頭不成。

    ” “嗳……呀……我可不敢……我可不敢……” 明本可真是怕了,一個勁兒直向明智讨起饒來了,弄得明智左右不是,又好氣又好笑,安撫了半天才算把這個傻小子給收住。

     “真他娘地——”明智氣不過地說道,“你說吧,晚來有晚福,明法那小子右真有福氣,單單選上他來侍候這位大姑娘,每天進進出出,我的天,這該是什麼造化呀……” “可不是……我跟他說了好幾回,叫他生一次病,他都不肯……” “生一次病?” “是呀……”愣小子說,“你想想,他要是生病了,總得找個人代他吧,這裡面就隻有我來廟的日子短,不找我代你說還能找……誰呀?” “好小子,說你笨,你可又變聰明了……虧你怎麼想出來的……” 兩個小和尚正說着體己話兒,忽然身側四周靜寂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就連檐前嬉戲的山鳥也似突然不再叫喚了。

     明智下意識地回頭一瞧,可不得了,這一看之下,頓時就愣住了。

     明本傻呼呼地也回過頭來,頓時他也愣住了。

     敢情這麼會兒的工夫,其他和尚都進去了,這倒沒什麼好令人吃驚的,令他兩人驚吓的是,不知什麼時候,身後那個茅亭裡竟然多了一個人——正是他們剛才談起來的那個新來廟裡的麥家姑娘。

     雙方距離也并不很近,因此二人一番對答,倒不虞為她聽見,隻是小喬來得太巧,正當在節骨眼上。

     二小僧心裡有鬼,作賊心虛,猝有所見,自不禁心中打鼓,難以自已了。

     “我的……天……阿彌陀佛……”明本上下兩排牙齒直是打顫道,“這……這是在做……夢吧!” “你……閉口!” 一向挺機靈的明智,說了這句話,也不知如何自處了,用胳膊肘子撞了明本一下。

     “走……你走不走……快走……” 明本饒是腳下在走,那對眼珠子偏偏就是離不開亭子裡的那位漂亮姑娘。

     “兩位小師父慢走一步,可以嗎?” 聲音裡透着清脆,簡直似新莺出谷。

     說話的正是亭子裡那位新來廟裡的大姑娘,他們甚至于還知道她姓麥。

     一聽見這句話,兩個小和尚頓時站住了腳步。

     “這……”明本和尚用胳膊撞了明智一下,那張臉簡直像是一塊紅布一樣,“她…… 她在跟我們說……說話呢……師兄!” 師兄也高明不到那裡去,别看剛才說起話來頭頭是道,這會子事到臨頭,卻也一樣的罩不住。

     “啊……女……大姑娘……你是跟我們在說話嗎?” 麥姑娘緩緩地由亭子裡走了出來,一直來到了他二人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