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逞兇焰欺淩柔懦 釀和氣感化頑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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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般作為,竟是禽獸了。

    ”便揀個日子,要把來合葬。

    平聿、平婁大喜,遣人知會平白,平白曉得了,星夜前來,阻擋道:“已成之局,斷不可動。

    陰靈必然不安的。

    ” 平成如何肯聽,到了臨朝,傳齊平衣等,都到墳上。

    平成在衣裳底下,抽出一口雪也似亮的刀來,把墓前一株大樹,從上削下,鏟去了二寸來厚一張皮,指着對衆兄弟道:“那一個不披麻戴孝的,照這樣子。

    ”平衣等都諾諾連聲的應道:“是!”安葬已畢,從此弟兄稍稍相安。

     那平成性格,極是剛暴,衆兄弟略有不合他意,輕則罵,重便要打。

    平衣等不知被他打罵了多少,就是平聿、平婁,也有時要被他罵幾句,打幾下。

    兩個因他為自己出了好些惡氣,再不怨他。

     平成在衆兄弟内,隻敬重平白一個。

    但憑他怎樣怒氣沖天的時候,隻要平白到面前,一句說話,自然而然心平氣和下來。

     平衣受不得他的打罵,時時到平同鎮去,請平白出來做和事佬。

    平白勸平衣盡些弟道,他自然也另眼看待的。

    平衣卻又不肯聽。

     平白被他纏得厭煩,平同鎮住不穩,又遷到了三泊灣地方。

    那三泊灣是極幽僻去處,雖也屬廬陵縣管,卻離城有一百二三十裡遠,從此諸弟兄的音問稀疏了。

     平成在家,見衆兄弟都怕了他,他便不十分要打要罵,倒安靜了好些時節。

    有話即長,無話即短,這裡按下。

     卻說平衣有四個兒子,長的叫立德,三的叫立言,都是正室王氏所生;第二個叫立功,第四個叫立行,乃側室全氏所出。

     這弟兄四人,也學了上輩的傳頭,立德和立言做一路,立功和立行做一路,終年在家吵鬧。

     平衣幾番勸他們要和氣,說道:“你兄弟雖不是一母所子,但都是我兒子,休這般分門别戶的鬧。

    ” 四人那裡肯聽。

    一日,立德酒醉了,從外歸家,路遇立功,擦身走過,把肩膀一挺,意欲跌立功一交。

    不道立功在那裡防的,也将肩膀一迎。

    一個醒人,腳根是牢的;那個醉子,腳根是浮的,倒把立德翻在一條溝裡。

    旁邊人看見,一齊好笑起來。

     立德跌這一交,酒都醒了。

    見衆人笑他,又羞又惱,便拾個石塊,抛過去打立功。

     立功在一株樹邊,見石塊打來,把身子一閃,石塊閃過了,那頂帽子卻被垂下的樹枝兒一挑,挑起去,落在立德身邊。

     立功忙上前去取,早被立德拾起來,向側旁一隻窖坑裡丢去吃屙去了。

     立功當下大怒,扭住立德便打。

    立德也将老拳回答。

    立德那拳打在立功眼眶上,打得血淚迸流,立功發了狠,飛起那右腳來,恰踢中立德的陰囊,便蹲了下去,站不起來。

    立功也有些着急,便縮住手,走了開去。

     衆人忙扶立德回家,見他面色漸漸轉青,到得家中,氣息都沒有,竟嗚呼了。

     當下立德的老婆馬氏,号啕大哭,要将立功送官償命。

     平衣見死的是他兒子,兇身也是他兒子,欲勸馬氏,與他私休,馬氏那裡肯聽。

     立言也從旁插口道:“殺人償命,這是王法,那裡私下調停得的。

    ”平衣隻是不忍。

    再送立功的性命。

     立言見父不肯送官,便悄悄地走出門,一徑到縣前去叫喊。

    縣裡便遣公差,同立言來家拿人。

     平衣見事體按捺不住,隻得含着眼淚,看他們把立功捉去。

    他愛子之心不死,一面托平身、平缶,去衙門裡使用銀子,莫令他吃苦;一面連夜親自趕到三泊灣去,要追平白出來,知縣處說人情。

     到那裡,見平白的兒子立善問時,平白卻不在家,有個朋友請他吃喜酒去了。

    便拉了立善,要同他到那朋友人家去尋。

     立善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不知其故,問道:“伯伯為何要見父親,卻這般急迫?”平衣便對他訴說緣由,淚流滿面。

     立善是和他父親一般忠厚的,并不記那前情。

    聽了這話,倒也着急,思量要領平衣前去,卻又想道:那邊是喜事人家,倘或見了我父親,也是不住地滾下淚來,豈不要被他家抱怨,連我父親面上都不好看。

    不如莫去的好。

     便開言道:“伯伯星夜趕來,也辛苦了。

    且在這裡歇息片刻,父親酒散了,也少不得就回來的。

    ” 平衣道:“侄兒,你不曉得我做伯伯的,猶如赤日頭裡螞蟻一般在這裡,那裡等得到你父親吃完了酒,慢慢地回來。

    你還是同我那邊去的好。

    ” 立善又道:“既是伯伯這般要緊,侄兒就打發人去,請父親一聲,原說伯伯有極要緊的事,在這裡立等,請父親不要待席散,火速回來便了。

    ”說罷便要轉身,到裡面去叫人。

     平衣見他不肯同自己走,隻道是記那宿怨,他要裡頭去,又隻道躲過他。

    情急了,一把抓住了他衣袖,雙膝跪下去道:“侄兒不要走。

    ” 慌得立善連忙也跪,扶住道:“伯伯何故如此。

    ” 平衣道:“侄兒,先前原是我淺見薄識,欺你父親和那兩個叔叔,是我該死。

    你今卻諸凡要看祖公公的面,我和你父親雖不同母,卻都是你祖公公的兒子,你和立功,便都是你祖公公的孫子。

    再不要記舊怨,快和我同去罷。

    ” 立善見他這般行徑,便道:“非是侄兒不肯同伯伯去,實告伯伯,因那邊是喜事人家,怕伯伯見了我那父親,說得傷心,大家垂下淚來,那裡卻是忌的原故。

    ” 平衣連聲道:“我到那就不說起,隻追你父親同回來便了。

    ”說罷,就扯了立善衣襟就走。

     立善沒奈何,便同平衣出門。

    平衣問:“朋友人家在那裡?” 立善道:“這裡去有三裡路,是個小村坊。

    ”兩個一頭走,一頭說。

     恰好那裡的筵席散得早。

    平白吃完了回家來,在路上撞着,平衣便一把拖住,哭訴家中事故,要他就同回去。

     平白聽說,愁眉不展道:“哥哥,這裡不是說話地方,且再到兄弟家裡去。

    ” 當下幾個人又同回來。

    平白歇口氣道:“我家幾個老弟兄,連年吵鬧,我原曉得這種垂淚之氣,沒有什麼好處的,卻不道做出這般事來。

    ” 平衣道:“兄弟你也不要說了,這都是我做哥哥的不是,家教不好,今日他小弟兄也學了我,卻闖出這場大禍來,使我見了慘傷。

    我現身受的報應,也夠了。

    兄弟你也不要再來抱怨我,快同我城裡去幹事要緊。

    ” 平白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