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卷 鄭蕊珠鳴冤完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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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中,一石頭打死了你,見方才那個人麼?”鄭蕊珠懼怕,思量無計,隻得随他去。

    正是: 才脫風狂子,又逢輕薄兒。

     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錢己一路吩咐鄭蕊珠,教道他到家,見了家人,隻說蘇州讨來的。

    有人來問趙申時,隻回他還在蘇州,就是了。

    不多幾日,到了開封杞縣,進了錢己家裡,誰知錢己家中還有一個妻子萬氏,小名叫做蟲兒。

    其人狠毒的甚,一見鄭蕊珠就放出手段來,無所不至,擺布他。

    将他頭上首飾,身上衣服,盡都奪下,隻許他穿着布衣服,打水做飯,一應粗使生活,要他一身支當,一件不到,大棒打來。

    鄭蕊珠道:“我又不是嫁你家的,你家又不曾出銀子讨我的,平白地強我來,怎如此毒打得我!”那個萬蟲兒那裡聽你分訴,也不問着來曆,隻說是小老婆,就該一味吃醋蠻打罷了。

    萬蟲兒一向做人惡劣,是鄰裡婦人,沒一個不相罵斷的。

    有一個鄰媽看見他如此毒打鄭蕊珠,心中常抱不平。

    忽聽見鄭蕊珠口中如此說話,心裡道:“又不嫁,又不讨,莫不是拐來的?做這樣陰骘事,坑着人家兒女!”把這話留在心上。

     一日,錢己出到外邊去了,鄭蕊珠打水,走到鄰媽家借水桶。

    鄰媽留他坐着問道:“看娘子是好人家出身,為何宅上爹娘肯遠嫁到此?吃這般折磨。

    ”鄭蕊珠哭道:“那裡是爹娘嫁我來的!”鄰媽道:“這等怎得到此?”鄭蕊珠把身許謝家初婚之夜,被人拐出,抛在井中之事,說了一遍。

    鄰媽道:“這等是錢家在中救出了你,你随他的了。

    ”鄭蕊珠道:“那裡是! 其時還有一個人下井,親身救我起來的。

    這個人好苦!指望我出井之後,就将繩接他,誰知錢家那厮狠毒,就一塊大石頭丢下去,打死了那人,拉了我就走。

    我彼時一來認不得家裡,二來怕他那殺人手段,三來他說道,到家就做家主婆;豈知堕落在此,受這樣磨難!”鄰媽道:“當初你家的,與前村趙家一同出去為商,今趙家不回來,前日來你家時,說道: ‘還在蘇州。

    ’他家信了。

    依小娘說起來,那下井救你吃打死的,必是趙家了。

    小娘子何不把此情當官告明了?少不得牒送你回去,可不免受此間之苦。

    ”鄭蕊珠道:“隻怕我跟人來了,也要問罪。

    ”鄰媽道:“你是婦人家,被人迫誘,有何可罪?我如今替你把此情,先對趙家說了。

    趙家必定告狀,再與你寫一張首狀,當官遞去。

    你隻要實說,包你一些罪也沒有,且得還鄉見父母了。

    ”這邊鄭蕊珠也拿首狀到官。

    杞縣知縣問了鄭蕊珠口詞,即時差捕錢己到官。

    錢己欲待支吾,卻被鄭蕊珠是長是短,一口證定。

    錢己抵賴不去,恨恨的問鄭蕊珠道:“我救了你,你倒害我!”鄭蕊珠道:“那個救我的,你怎麼打殺了他?”錢己無言。

    趙家又來求判填命,知縣道: “殺人情真,但皆系口詞,屍首未見,這裡成不得獄。

    這是嘉定縣地方做的事,鄭蕊珠又是嘉定縣人,屍首也在嘉定縣,我這裡隻錄口詞成招,将一行人連文卷,押解到嘉定縣結案就是了。

    ”當下先将錢己打了三十大闆,收在牢中。

    鄭蕊珠召保,就是鄰媽替他遞了保狀,且喜與那個惡婦萬蟲兒不相見了。

    杞縣一面疊成文卷,佥了長解,把一幹人多解到蘇州府嘉定縣來。

    是日正逢五日比較之期,嘉定知縣帶出監犯徐達,恰好在那裡比較。

    開封府杞縣的差人,投了文,當堂将那解批上姓名逐一點過,叫到鄭蕊珠。

    蕊珠答應,徐達擡頭一看,卻正是這個失去的鄭蕊珠,是開面時認得親切的,大叫道:“這正是我的冤家,我不知為你打了多少,你卻在那裡來?莫不是鬼麼?”知縣看見,問徐達道:“你為甚認得那婦人?”徐達道:“這個正是井裡失去的新人,不消比較小人了。

    ”知縣也駭然道:“有這等事?”喚鄭蕊珠近前,一一細問。

    鄭蕊珠照前事,細說了一遍。

    知縣又把來文,逐一簡看,方曉得前日井中死屍,乃趙申被錢己所殺。

    遂吊取趙申屍首,令仵作人簡驗得頭骨碎裂,系是生前被石塊打傷身死。

    将錢己問成死罪,抵趙申之命。

    徐達拐騙雖事不成,禍端所自,問三年滿徒。

    張寅李邦各不應,杖罪。

    鄭蕊珠所遭不幸,免科,給還原夫謝三郎完配。

    趙申屍首,家屬領埋,系隔省埋訖,釋放甯家。

    知縣發落已畢,笑道:“若非那邊弄出,解這兩個人來,這件未完,何時了結也?”嘉定一縣傳為新聞,可笑謝三郎好端端的新婦,直到這日,方得到手,已是個弄殘的了。

    又為這事壞了兩條性命,其禍皆在男人開面上起的,所以内外之防,不可不嚴也。

     男子何當整女容?緻令惡少起頑兇。

     今朝試看含羞蕊,已動當年函谷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