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卷 沈小官一鳥害七命

關燈
無頭,又無苦主。

    官吏回複本府,本府差應捕挨獲兇身。

    城裡城外,紛紛亂嚷。

     卻說沈秀家到晚不見他回來,使人去各處尋不見。

    天明,央人入城尋時,隻見湖州墅嚷道:“柳林裡殺死無頭屍首。

    ”沈秀的娘聽得說,想道:“我的兒子昨日入城拖畫眉,至今無尋他處,莫不得是他?”連叫丈夫:“你必須自進城打聽。

    ”沈昱聽了一驚,慌忙自奔到柳林裡。

    看了無頭屍首,仔細定睛上下看了衣服,卻認得是兒子,大哭起來。

    本坊裡甲道:“苦主有了,隻無兇身。

    ”其時沈昱徑到臨安府告說:“是我的兒子,昨日五更入城拖畫眉,不知怎的被人殺了?望老爺做主!”本府發各處應捕及巡捕官,限十日内要捕兇身着。

     沈昱具棺木盛了屍首,放在柳林裡,一徑回家,對妻說道:“是我兒子,被人殺了,隻不知将頭何處去了。

    我已告過本府,本府着捕人各處捉獲兇身。

    我且自買棺木盛了,此事如何是好?”嚴氏聽說,大哭起來,一跤跌倒。

    不知五髒何如,先見四肢不舉。

    正是: 身如五鼓銜山月,氣似三更油盡燈。

     當時衆人灌湯,救得蘇醒,哭道:“我兒子平常不聽好人之言,今日死無葬身之地。

    我的少年的兒,死得好苦!誰想我老來無靠!”說了又哭,哭了又說,茶飯不吃。

    丈夫再三苦勸,隻得勉強。

    過了半月,并無消息。

    沈昱夫妻二人商議,兒子平昔不依教訓,緻有今日禍事,吃人殺了,沒捉獲處,也隻得沒奈何,但得全屍也好。

    不若寫個帖子,告禀四方之人,倘得見頭,全了屍首,待後又作計較。

    二人商議已定,連忙便寫了幾張帖子,滿城去貼,上寫:“告知四方君子,如有尋獲得沈秀頭者,情願賞錢一千貫;捉得兇身者,願賞錢二千貫。

    ”告示一出,滿城哄動不提。

     且說南高峰腳下,有一個極貧老兒,姓黃,渾名叫做黃老狗,一生為人魯拙,擡轎營生。

    老來雙目不明,隻靠兩個兒子度日,大的叫做大保,小的叫做小保。

    父子三人,正是衣不遮身,食不充口,巴巴急急,口食不敷。

    一日,黃老狗叫大保、小保到來,“我聽得人說,什麼财主沈秀吃人殺了,沒尋頭處。

    今出賞錢,說有人尋得頭者,本家賞錢一千貫,本府又給賞五百貫。

    我今叫你兩個别無話說,我今左右老了,又無用處,又不看見,又沒趁錢。

    做我着,教你兩個發迹快活。

     你兩個今夜将我的頭割了,埋在西湖水邊。

    過了數日,待沒了認色,卻将去本府告賞,共得一千五百貫錢,卻強似今日在此受苦。

    此計大妙,不宜遲,倘被别人先做了,空折了性命。

    ”隻因這老狗失志,說了這幾句言語,況兼兩個兒子,又是愚蠢之人,不省法度的。

    正是: 口是禍之門,舌是斬身刀。

     閉門深藏舌,安身處處牢。

     當時兩個出到外面商議,小保道:“我爺設這一計大妙,便是做主将元帥,也沒這計策。

    好便好了,隻是可惜沒了一個爺。

    ”大保做人,又狠又呆,道:“看他左右早晚要死,不若趁這機會殺了,去山下掘個坑埋了,又無蹤迹,那裡查考? 這個叫做‘趁湯推’,又叫做‘一抹光’。

    天理人心,又不是我們逼他,他自叫我們如此如此。

    ”小保道:“好倒好,隻除等睡熟了,方可動手。

    ” 二人計較已定,卻去東奔西走,賒得兩瓶酒來,父子三人吃得大醉,東倒西歪。

    一覺直到三更,兩人爬将起來,看那老子正齁齁睡着。

    大保去竈前摸了一把廚刀,去爺的項上一勒,早把這顆頭割下了。

    連忙将破衣包了,放在床邊。

    便去山腳下掘個深坑,扛去埋了。

    也不等天明,将頭去南屏山藕花居湖邊淺水處埋了。

     過半月入城,看了告示,先走到沈昱家報說道:“我二人昨日因捉蝦魚,在藕花居邊,看見一個人頭,想必是你兒子頭。

    ”沈昱見說道:“若果是,便賞你一千貫,一分不少。

    ”便去安排酒飯吃了,同他兩個徑到南屏山藕花居湖邊。

    淺土隐隐蓋着一個頭,提起看時,水浸多日,澎漲了,也難辨别。

    想必是了,若不是時,那裡又有這個人頭在此?沈昱便把手帕包了,一同兩個徑到府廳告說:“沈秀的頭有了。

    ”知府再三審問,二人答道:“因捉蝦魚,故此看見,并不曉别項情由。

    ” 本府準信,給賞五百貫,二人領了,便同沈昱将頭到柳林裡,打開棺木,将頭湊在項上,依舊釘了,就同二人回家。

    嚴氏見說兒子頭有了,心中歡喜,随即安排酒飯,管待二人,與了一千貫賞錢。

    二人收了,作别回家,便造房屋,買農具家生。

    二人道:“如今不要似前擡轎,我們勤力耕種,挑賣山柴,也可度日。

    ”不在話下。

    正是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不覺過了數月,官府也懈了,日遠日疏,俱不提了。

     卻說沈昱是東京機戶,輪該解緞匹到京。

    待各機戶緞匹完日,到府領了解批,回家吩咐了家務起身。

    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