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清安寺開棺續前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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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紗窗月上時。

     宣徽見他才思敏捷,韻句铿锵,心下大喜,吩咐安排盛席款待。

    筵席完備,待拜住以子侄之禮,送他側首坐下,自己坐了主席。

    飲酒中間,宣徽想道:“适間詠秋千詞,雖是流麗,或者是那日看過秋千,便已有此題詠,今日偶合着題目的。

    不然如何恁般來得快?真個七步之才也不過如此。

    待我再試他一試看。

    ”恰好聽得樹上黃莺巧啭,就對拜住道:“老夫再欲求教,将《滿江紅》調賦《莺》一首,望不吝珠玉,意下如何?”拜住領命,即席賦成,拂拭剡藤,揮灑晉字,呈上宣徽。

    詞曰: 嫩日舒晴,韶光豔,碧天新霁。

    正桃腮半吐,莺聲初試。

    孤枕乍聞弦索悄,曲屏時聽笙簧細,愛綿蠻柔舌韻東風,愈嬌媚。

    幽夢醒,閑愁泥。

    殘杏褪,重門閉。

    巧音芳韻,十分流麗。

    入柳穿花來又去,欲求好友真無計。

    望上林,何日得又栖?心迢遞。

     宣徽看見詞翰兩工,心下已喜,及讀到末句,曉得是見道理情,暗藏着求婚之意。

    不覺拍案大叫道:“好佳作!真吾婿也!老夫第三夫人有個小女,名喚速哥失裡,堪配君子,待老夫喚出相見則個。

    ”就傳雲闆請三夫人與小姐上堂。

    當下拜住拜見了嶽母,又與小姐速哥失裡相見了,正是秋千會裡女伴中最絕色者。

    拜住不敢十分擡頭,已自看得較切,不比前日牆外影響,心中喜樂不可名狀。

     相見罷,夫人同小姐回步。

    卻說内宅女眷,聞得堂上請夫人、小姐時,曉得是看中了女婿。

    别位小姐都在門背後縫裡張着看,見拜住一表非俗,個個稱羨。

    見速哥失裡進來,私下與他稱道:“可謂門闌多喜氣,女婿近乘龍也。

    ”合家贊美不置。

    拜住辭謝了宣徽,回到家中,與父母說知,就擇吉日行聘。

    禮物之多,詞翰之雅,喧傳都下,以為盛事。

     誰知好事多磨,風雲不測,台谏官員看見同佥富貴豪宕,上本參論他贓私。

    奉聖旨發下西台禦史勘問,免不得收下監中。

    那同佥是個受用的人,怎吃得牢獄之苦?不多幾日生起病來。

    原來元朝大臣在獄中有病,例許提請釋放。

    同佥幸得脫獄,歸家調治,卻病得重了,百藥無效,不上十日,嗚呼哀哉,舉家号痛。

    誰知這病是惹的牢瘟,同佥既死,阖門染了此症,沒幾日就斷送一個,一月之内弄個盡絕,止剩得拜住一個不死。

    卻又被西台追贓入官,家業不夠賠償,真個轉眼間冰消瓦解,家破人亡。

     宣徽好生不忍,心裡要收留拜住回家成親,教他讀書,以圖出身。

    與三夫人商議,那三夫人是個女流之輩,隻曉得炎涼世态,那裡管甚麼大道理?心理怫然不悅。

    原來宣徽别房雖多,惟有三夫人是他最寵愛的,家裡事務都是他主持。

    所以前日看上拜住,就隻把他的女兒許了,也是好勝處。

    今日見别人的女兒,多與了富貴之家,反他女婿家裡凋弊了,好生不服氣,一心要悔這頭親事,便與女兒速哥失裡說知。

    速哥失裡不肯,哭谏母親道:“結親結義,一言訂盟,終不可改。

     兒見諸姊妹榮盛,心裡豈不羨慕?但寸絲為定,鬼神難欺。

    豈可因他貧賤,便想悔賴前言?非人所為。

    兒誓死不敢從命!” 宣徽雖也道女兒之言有理,怎當得三夫人撒嬌癡,把宣徽的耳朵掇了轉來,那裡管女兒肯不肯,别許了平章闊闊出之子僧家奴。

    拜住雖然聞得這事,心中懊惱,自知失勢,不敢相争。

     那平章家擇日下聘,比前番同佥之禮更覺隆盛。

    三夫人道:“争得氣來,心下方才快活。

    ”隻見平章家,揀下吉期,花轎到門。

    速哥失裡不肯上轎,衆夫人、衆姊妹各來相勸。

    速哥失裡大哭一場,含着眼淚,勉強上轎。

    到得平章家裡,傧相念了詩賦,啟請新人出轎。

    伴娘開簾,等待再三,不見擡身。

    攢頭轎内看時,叫聲:“苦也!”原來速哥失裡在轎中偷解纏腳紗帶,缢頸而死,已此絕氣了。

    慌忙報與平章,連平章沒做道理處,叫人去報宣徽。

    那三夫人見說,兒天兒地哭将起來,急忙叫人追轎回來,急解腳纏,将姜湯灌下去,牙關緊閉,眼見得不醒。

    三夫人哭得昏暈了數次,無可奈何,隻得買了一副重價的棺木,盡将平日房奁首飾珠玉及兩番夫家聘物,盡情納在棺内入殓,将棺木暫寄清安寺中。

     且說拜住在家,聞得此變,情知小姐為彼而死。

    曉得柩寄清安寺中,要去哭他一番。

    是夜來到寺中,見了棺柩,不覺傷心,撫膺大恸,真是哭得三生諸佛都垂淚,滿屋禅侶盡長籲。

    哭罷,将雙手扣棺道:“小姐陰靈不遠,拜住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