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劫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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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剪斷？&rdquo搖紅覺得有蹊跷：&ldquo他手上不是沒有利器的嗎&rsquo他用什麼兵器剪斷了你的筆頭？&rdquo
&ldquo他隻用手。
&rdquo公孫揚眉用手比了比，&ldquo他還是沒有武器。
&rdquo 搖紅奇道，&ldquo手怎能&lsquo剪&rsquo斷筆尖？&rdquo 公孫揚眉這次伸出中、食二指，對夾了一夾：&ldquo就這樣，他用兩隻手指，一挾，就斷了。
&rdquo &ldquo他的手指！？&rdquo搖紅差愕莫己：&ldquo竟比剪刀還利？！&rdquo 公孫揚眉進一步道：&ldquo要我用的是劍，隻怕也得給他一夾而斷。
&rdquo &ldquo那也不一定，&rdquo搖紅質疑：&ldquo畢竟，劍比毛筆堅硬太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筆毛是軟的。
&rdquo公孫揚眉卻道，&ldquo能夾斷軟筆，要比挾斷鋼劍還難。
&rdquo 搖紅還是堅持：&ldquo他雖夾斷了你的筆尖，但你還是先刺中了他&mdash&mdash要是劍，他可要穿個窟窿了。
&rdquo &ldquo可是我刺中的是他的臂膀。
&rdquo公孫揚眉也迷茫的道，&ldquo我知道他一雙手已練得百毒不侵，堅兵不入，就不知道是不是連他的臂膀也一樣刀槍不摧。
&rdquo &ldquo但他&hellip&hellip&rdquo搖紅還是站在支持公孫揚眉的立場：&ldquo畢竟還是着了你一劍。
&rdquo 公孫揚眉又歎了一聲，道：&ldquo可是，後來我還發現了兩件事，使得我對這一戰完全改觀。
&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原來郭九爺也出了手。
&rdquo公孫揚眉的笑意很有點苦澀。
&ldquo他本來想助我一把。
&rdquo &ldquo九爺出手！？&rdquo搖紅有點吃驚：&ldquo他的&lsquo空中樓閣，殺人無聲&rsquo，非同小可，難解難破&mdash&mdash他是在什麼時候出手的？&rdquo &ldquo就在我跟鐵手第二招後各自收手，第三招正要出手前，他暗底裡遞出了一招，由于鐵手的身軀擋着，而我又專心全力發第三招，所以才一時沒有察覺。
&rdquo &ldquo可是，後來你還是發現了。
&rdquo &ldquo是，要不然，我也不會趁在鐵手分心之際出手的。
&rdquo公孫揚眉感慨地道，&ldquo也就是說，到了第三招，鐵手是邊化解郭九爺的攻勢，又招架我的筆劍一擊。
&rdquo &ldquo是的，&rdquo搖紅這次不得不同意，&ldquo這對鐵手而言，頗不公平。
&rdquo &ldquo事後，我還發現，我鋪在桌子上的畫，還欠的最後一筆，已給他填上了。
&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我的畫隻剩下絕嶺高峰上的一株樹，那株樹也隻剩下後一記點捺，他已替我畫了下去。
&rdquo公孫苦笑道，&ldquo我桌上不止一支蘸了墨的筆。
&rdquo &ldquo他&hellip&hellip他是在什麼時候畫下的！？&rdquo &ldquo定必是在交手的時候。
&rdquo &ldquo當時你不覺察？&rdquo &ldquo連郭九爺在旁也沒察覺到。
&rdquo &ldquo他出手&hellip&hellip&rdquo搖紅驚疑不定，&ldquo有這麼快！？&rdquo &ldquo你别給他的名頭騙了。
&rdquo公孫揚眉肅容道，&ldquo鐵手這外号聽來好像他的一雙手是銅皮鐵骨之外，就似很笨重、遲鈍般的。
其實不然。
他的手更可怕的是靈巧&mdash&mdash說多靈就有多靈，說多巧便有多巧，而且還說多快就有多快，甚至你還真說不出它有多快！&rdquo &ldquo這一筆&hellip&hellip&rdquo搖紅這次也覺得說不下去了，&ldquo實在是&mdash&mdash&rdquo &ldquo他那一筆&mdash&mdash實在是絕筆！&rdquo公孫揚眉衷心贊美；&ldquo他隻那麼一筆下去。
我畫意的狂傲、孤絕，全都改變了，因這一記圓融藏峰的捺筆，柔和了獨特的孤峰，調合了高遠的千山，使我那一幅畫，完全改變了狂妄傲态。
&rdquo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ldquo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鐵手也擅繪畫。
&rdquo 搖紅靜思片刻，終于說：&ldquo那一戰，他是赢了。
&rdquo 公孫揚眉毫不猶豫承認了：&ldquo可是，他不驕不躁，甚至還隐瞞了真正的勝利，不讓我覺得難堪。
&rdquo &ldquo他的作為終于使我體悟了！&rdquo公孫揚眉舒了一口氣&mdash&mdash好像他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心中才會舒服似的，&ldquo才氣，終究不是一切。
有才的人多的是，但像鐵手那樣，大氣大概，不傲不躁，親切對人，公平處事，他才是真正的了不起的。
&rdquo 搖紅這回馬上同意：&ldquo是的。
如果有機會，我也希望能拜會這位鐵二爺&mdash&mdash能讓你那麼敬重的人，一定是絕世人物。
&rdquo 可是，搖紅在這一晚之後，就遇上了極大戲劇的變化，她當然沒有機會見到鐵手，甚至連公孫揚眉也一别成&ldquo永訣&rdquo。
不過，搖紅卻把鐵手這個人物，記在心裡，也把她和公孫揚眉這一段交談，跟貼身丫鬟小紅一再提過程，并記在&ldquo飄紅小記&rdquo裡&mdash&mdash當然，記得并不詳細。
隻是，鐵手在閱讀手劄的時候，自然會回想起跟志氣高揚。
才具出衆的公孫揚眉交手交往的種種情形。
他喜歡這個志氣遠大。
鮮花怒馬、任俠好義，甚至有點兒任性妄為的年輕人。
他一向看好他。
那&ldquo綠巾弄&rdquo一戰之後，他和公孫揚眉終于化幹戈為玉帛，兩人惺惺相惜，相交莫逆，成了至交。
不過，公孫揚眉卻含笑跟他擺明了态度：&ldquo我雖然佩服你，與你成為好友，并視你為兄長，但既然如此，更須坦言：我還是要救長孫飛虹的。
&rdquo 鐵手那時聽了就笑道：&ldquo好！你救你的，我攔我的。
&rdquo 但是不久之後，公孫揚眉就終于放棄了他的堅持，原因是鐵手找到适當的時機，告訴他一些&ldquo實情&rdquo： &ldquo其實你不該貿然去救長孫飛虹。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因為長孫飛虹他自己也不願出獄。
&rdquo 乍聽，公孫揚眉自然不信。
也當然不能置信。
&ldquo他在多年前為元十三限所傷，傷勢時好時壞，一見天日，就會發作，形同癫痫。
後為諸葛先生所擒，在世叔尚未來得及派人在大牢保護他安全之前，蔡京已暗下令獄中主簿下毒殺之，他己身中六種奇毒，幸内力高深，加上世叔提供靈藥才得保性命。
但一旦劇烈動作，再見天光，就會緻命。
他現下每天在獄裡苦練&lsquo耐傷功&rsquo，以克制内傷及毒力，漸而發展成一種&lsquo内傷拳法&rsquo，世叔品評為&lsquo天下三名之内&rsquo。
&lsquo傷得愈重，拳法愈高&rsquo，凄涼王也因而願留獄中不出。
何況&hellip&hellip&rdquo鐵手将内裡乾坤，一一坦告：&ldquo他一出獄，若見天日，傷毒齊發，恐難活命。
若返東北，長途跋涉，更為不利。
沿途蔡京鷹爪，必不放過，派人埋伏襲擊，雖未必敵得過長孫飛虹，但必更令更增凄涼王毒發傷重。
還有一點&hellip&hellip&rdquo 鐵手迄此，頓了一頓：&ldquo不知該不該說。
&rdquo &ldquo請盡說無妨。
&rdquo &ldquo那是你們的&lsquo家事&rsquo。
&rdquo &ldquo請道其詳。
&rdquo &ldquo據我了解，&lsquo一貫堂&rsquo的決策人已很不歡迎長孫飛虹重返&lsquo神槍會&rsquo，凄涼王亦覺意冷心灰，無意再回關東去了。
&rdquo 公孫揚眉為了求證這番話，要求&ldquo見&rdquo長孫飛虹。
鐵手答允安排。
而且真的安排了。
公孫揚眉見到這個早年就已名震天下，威震關東的前輩總堂主，形容枯稿，不似人形，幾乎當場落淚。
果然，凄涼王己不問世事，不欲複出，婉謝也堅拒了公孫揚眉和公孫自食的好意：他不願出獄。
&mdash&mdash天牢己是他的&ldquo家&rdquo 鐵手說的是真話。
不過，公孫揚眉也沒有長留京師。
因為他要趕回去，見他所惦念的人。
&mdash&mdash一個念茲在茲、長索心頭的女子。
她當然就是搖紅。
鐵手就是從那充滿期想和夢的少俠口裡，得悉孫搖紅的名字。
直到現在，他看到了&ldquo飄紅手記&rdquo。
直看到了&ldquo慘紅&rdquo部分，搖紅與公孫揚眉終于有情人能結為一體，然後又互相期許、勸勉：她希望他能恢複當日的俠氣豪情，不要戀棧于一些本來就與他性情不合而又傷天害理的事；他則要她等他，他要跟她爹交待清楚，同時也會力勸孫疆收手，要不然，他就和她遠走高飛。
他們己有了目标，更有了方向。
因為他倆有了對方。
所以，兩人都有了希望和期待。
&mdash&mdash為對方而變好。
&mdash&mdash為大家的未來而自強不息。
公孫揚眉告訴她：他明天就去跟孫疆說明一切。
搖紅顯然很有點耽憂：性情大變的父親，是不是有這個雅量聽勸？ &ldquo總之，我一定不會再跟他做這種事。
稱霸江湖，我沒這個野心，再說，稱雄武林，也不該以這種手段。
我一定回來，你要相信我，就算你爹反對，我也一定來找你，不離不棄。
我跟你曾經擁有過，這次我永志不忘。
我會跟你爹提親，不管他答不答應。
我都想跟你天長地久，地久天長。
&rdquo 最後他仍是堅定地道：&ldquo你要等我。
&rdquo八、更重要曾經擁有
&ldquo我一定等你，如果爹反對我們，我就和你遠走高飛。
&rdquo搖紅也非常堅定的對他說：&ldquo我一定會等你。
&rdquo 就這樣，他們在墾夜裡分了手。
那一晚，軒裡的燭光正亮，院子裡的花正紅，外面的夜甚涼。
她就寝的時候，仍懷着滿懷的溫馨，卻不知怎的，在熱情如火的纏綿和相知如織的交談之後，她忽然覺得很空虛，具有一種怅憫之情，使她鑽進被窩前，仍不敢也不想去吹滅那一支紅紅也烘烘的燭光。
她怕凄涼。
&mdash&mdash有誰人可以天長地久？也許更重要的是曾經擁有。
那時，她卻沒注意到，苑外窗下，正有一雙獸性的眼，三碧四綠的慘青春，正盯着她，望着她。
一直到她就寝，天正破曉，那一雙眼才轉為兩點朱色的紅。
&mdash&mdash如果那是野獸的眼睛，卻又怎麼洋溢着淚光？ 從此以後，搖紅就再也見不到公孫揚眉。
見不到他的劍，見不到他的眉，見不到他的傲岸，見不到他的溫存，見不到他的人。
見不到他。
見不到。
鐵手和猛禽讀到此處，忽然都掠過一個念頭： &mdash&mdash人生，真是無常的啊。
（要是跟搖紅一起上泰山亡命的不是鐵鏽，而是公孫揚眉的話，那形勢。
情境當何等不同。
） 當然，那也不是&ldquo挾持&rdquo或&ldquo擄劫&rdquo，而是&ldquo私奔&rdquo或&ldquo逃亡&rdquo了。
自然，鐵手也不會更不必參與去追捕他們了。
劉猛禽卻忽然道：&ldquo我想，在出發上出之前，我們該先到一個地方看看。
&rdquo 鐵手問，&ldquo什麼地方？&rdquo 猛禽的神情，像一頭洪荒的猛獸第一次看到了月亮：&ldquo淺水灘。
&rdquo 鐵手心同此意，那兒正是手劄裡有特别描叙過發出慘嚎嘶叫的地方。
&rdquo &mdash&mdash公孫揚眉曾在那幾長時間與孫疆。
襲邪&ldquo共事&rdquo：&ldquo工作&rdquo過的地方。
&mdash&mdash仿佛，那兒是一個&ldquo禍源&rdquo，一個神秘的地方。
所以鐵手立刻道，&ldquo我也想看看一些事物。
&rdquo 這次到猛禽問：&ldquo什麼東西？&rdquo 鐵手的表情，好像是發現了泥地裡冒出了一條魚：&ldquo人形蕩克&rdquo。
猛禽也正有此心：這名目在&ldquo飄紅手記&rdquo裡有提到過，而他更不忘朱月明在臨行前對他的特别咐囑。
這個黎明特别凍。
一陣陣的奇寒，夾雜着外面整軍，列隊，出發征戰的金戈之聲、兵戎之氣。
猛禽側耳。
在聽。
他在留神聆聽的時候，好像一個人在光線極暗時閱讀一樣的專注。
然後他說：&ldquo那的确好像是一切問題的中心。
&rdquo 鐵手有點憂慮，&ldquo隻不知孫疆讓不讓我們&lsquo參觀&rsquo這樣子的重地。
&rdquo 猛禽道：&ldquo他當然不歡迎，但我們可以運用職權。
&rdquo 鐵手道：&ldquo職權？&rdquo 猛禽冷然道：&ldquo我是刑部派來調查的，你是皇上派來審視的，東北一帶，山高皇帝遠，萬一有什麼組織、軍器、歹人，會威脅費到朝廷安定的，我們都有稽查、審辦的權力。
這是我們職責所在。
&rdquo 鐵手笑了笑，自說地道：&ldquo但願我們沒有濫用職權。
&rdquo &ldquo濫用了又如何？&rdquo猛禽冷峻地道：&ldquo是這裡一些心懷鬼胎的人先行濫用了他們的武力和權力。
&rdquo 鐵手道：&ldquo那就但願搖紅姑娘還撐得下去，等我們上山。
&rdquo 猛禽詫問：&ldquo我們不看完&lsquo飄紅手記&rsquo才出發嗎&mdash&mdash至少先看完了&lsquo怒紅篇&rsquo，對案情才有一定的了解。
&rdquo 鐵手道：&ldquo救人如救火，宜急不宜遲，何況，我們得要争取到&lsquo淺水涉&rdquo走一趟，間明山君：人形蕩克到底是什麼。
&rdquo 猛禽反話道：&ldquo若要了解何處是淺水涉，什麼是人形蕩克，那就反而得要先讀完&lsquo怒紅&rsquo。
否則，我們不知頭緒，又從何盤問？再說鐵鏽挾持搖紅上山，已非先前片刻之事，這已過了好幾天，搖紅若能活便活，現在急也急不來，更不急在一時半時。
&rdquo 他以一種久經訓練也久曆戰陣的老将士口吻道： &ldquo作好充分準備，才能救人救徹&mdash&mdash一時情急，操之過急，都不說是我們資深刑捕該犯的過失。
&rdquo 鐵手聽了，歎了一口氣，望向窗外，隻見窗外幾點臘梅初蕊，已染上了幾抹金紅。
&rdquo &ldquo這麼快，又是梅花将開的日子了。
&rdquo鐵手感慨地道，他後面的話，隻在心裡掠過，沒說出來，反而問了一句： &ldquo今天是什麼日子？&rdquo &ldquo十四。
&rdquo猛禽回答得很快，簡直是不暇思索，&ldquo是日八白飛星，宜祭把，修廚、遊獵、作竈、沖龍尾宿，又是勇猛日。
&rdquo 鐵手笑了：&ldquo你對日子很有研究？&rdquo 猛禽臉上全無笑容：&ldquo我們是混日子過活的人、怎能連每一天過的是什麼日子都一無所知！&rdquo 鐵手鼻際聞到冷香，那是花香吧？而且是搖紅親手種的花所開出來的香味吧？隻不過，那主人卻是不在了。
那愛嬌的女子仍在山上吧！那泰山之巅，鋪着亘古寂寞的雪。
他剛才隻是随意問問。
他心中最想說的卻是： 快過冬了，那愛溫馨的多劫姑娘，趕得及回來家裡嗎？也将到春節了，那愛熱鬧的遭劫的女子，會回來看她的花開嗎？那時，還會不會具備花開的心情。
對人而言，開心比開花更重要。
惜有花開就有花謝，有開心便有傷心。
卻聽猛禽催促道：&ldquo我們快把&lsquo慘紅篇&rsquo的下半冊看完吧！&rdquo 的确，&ldquo慘紅篇&rdquo下半部透露了不少有關&ldquo人形蕩克&rdquo和&ldquo淺水涉&rdquo的&ldquo秘密&rdquo。
可是情況卻更是慘重。
而且慘痛。
&rdquo公孫揚眉用手比了比，&ldquo他還是沒有武器。
&rdquo 搖紅奇道，&ldquo手怎能&lsquo剪&rsquo斷筆尖？&rdquo 公孫揚眉這次伸出中、食二指，對夾了一夾：&ldquo就這樣，他用兩隻手指，一挾，就斷了。
&rdquo &ldquo他的手指！？&rdquo搖紅差愕莫己：&ldquo竟比剪刀還利？！&rdquo 公孫揚眉進一步道：&ldquo要我用的是劍，隻怕也得給他一夾而斷。
&rdquo &ldquo那也不一定，&rdquo搖紅質疑：&ldquo畢竟，劍比毛筆堅硬太多&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但筆毛是軟的。
&rdquo公孫揚眉卻道，&ldquo能夾斷軟筆，要比挾斷鋼劍還難。
&rdquo 搖紅還是堅持：&ldquo他雖夾斷了你的筆尖，但你還是先刺中了他&mdash&mdash要是劍，他可要穿個窟窿了。
&rdquo &ldquo可是我刺中的是他的臂膀。
&rdquo公孫揚眉也迷茫的道，&ldquo我知道他一雙手已練得百毒不侵，堅兵不入，就不知道是不是連他的臂膀也一樣刀槍不摧。
&rdquo &ldquo但他&hellip&hellip&rdquo搖紅還是站在支持公孫揚眉的立場：&ldquo畢竟還是着了你一劍。
&rdquo 公孫揚眉又歎了一聲，道：&ldquo可是，後來我還發現了兩件事，使得我對這一戰完全改觀。
&rdquo &ldquo什麼事？&rdquo &ldquo原來郭九爺也出了手。
&rdquo公孫揚眉的笑意很有點苦澀。
&ldquo他本來想助我一把。
&rdquo &ldquo九爺出手！？&rdquo搖紅有點吃驚：&ldquo他的&lsquo空中樓閣，殺人無聲&rsquo，非同小可，難解難破&mdash&mdash他是在什麼時候出手的？&rdquo &ldquo就在我跟鐵手第二招後各自收手，第三招正要出手前，他暗底裡遞出了一招，由于鐵手的身軀擋着，而我又專心全力發第三招，所以才一時沒有察覺。
&rdquo &ldquo可是，後來你還是發現了。
&rdquo &ldquo是，要不然，我也不會趁在鐵手分心之際出手的。
&rdquo公孫揚眉感慨地道，&ldquo也就是說，到了第三招，鐵手是邊化解郭九爺的攻勢，又招架我的筆劍一擊。
&rdquo &ldquo是的，&rdquo搖紅這次不得不同意，&ldquo這對鐵手而言，頗不公平。
&rdquo &ldquo事後，我還發現，我鋪在桌子上的畫，還欠的最後一筆，已給他填上了。
&rdquo &ldquo什麼？&rdquo &ldquo我的畫隻剩下絕嶺高峰上的一株樹，那株樹也隻剩下後一記點捺，他已替我畫了下去。
&rdquo公孫苦笑道，&ldquo我桌上不止一支蘸了墨的筆。
&rdquo &ldquo他&hellip&hellip他是在什麼時候畫下的！？&rdquo &ldquo定必是在交手的時候。
&rdquo &ldquo當時你不覺察？&rdquo &ldquo連郭九爺在旁也沒察覺到。
&rdquo &ldquo他出手&hellip&hellip&rdquo搖紅驚疑不定，&ldquo有這麼快！？&rdquo &ldquo你别給他的名頭騙了。
&rdquo公孫揚眉肅容道，&ldquo鐵手這外号聽來好像他的一雙手是銅皮鐵骨之外，就似很笨重、遲鈍般的。
其實不然。
他的手更可怕的是靈巧&mdash&mdash說多靈就有多靈，說多巧便有多巧，而且還說多快就有多快，甚至你還真說不出它有多快！&rdquo &ldquo這一筆&hellip&hellip&rdquo搖紅這次也覺得說不下去了，&ldquo實在是&mdash&mdash&rdquo &ldquo他那一筆&mdash&mdash實在是絕筆！&rdquo公孫揚眉衷心贊美；&ldquo他隻那麼一筆下去。
我畫意的狂傲、孤絕，全都改變了，因這一記圓融藏峰的捺筆，柔和了獨特的孤峰，調合了高遠的千山，使我那一幅畫，完全改變了狂妄傲态。
&rdquo 他自嘲地笑了一笑：&ldquo我那時才知道：原來鐵手也擅繪畫。
&rdquo 搖紅靜思片刻，終于說：&ldquo那一戰，他是赢了。
&rdquo 公孫揚眉毫不猶豫承認了：&ldquo可是，他不驕不躁，甚至還隐瞞了真正的勝利，不讓我覺得難堪。
&rdquo &ldquo他的作為終于使我體悟了！&rdquo公孫揚眉舒了一口氣&mdash&mdash好像他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心中才會舒服似的，&ldquo才氣，終究不是一切。
有才的人多的是，但像鐵手那樣，大氣大概，不傲不躁，親切對人，公平處事，他才是真正的了不起的。
&rdquo 搖紅這回馬上同意：&ldquo是的。
如果有機會，我也希望能拜會這位鐵二爺&mdash&mdash能讓你那麼敬重的人，一定是絕世人物。
&rdquo 可是，搖紅在這一晚之後，就遇上了極大戲劇的變化，她當然沒有機會見到鐵手，甚至連公孫揚眉也一别成&ldquo永訣&rdquo。
不過，搖紅卻把鐵手這個人物，記在心裡，也把她和公孫揚眉這一段交談，跟貼身丫鬟小紅一再提過程，并記在&ldquo飄紅小記&rdquo裡&mdash&mdash當然，記得并不詳細。
隻是，鐵手在閱讀手劄的時候，自然會回想起跟志氣高揚。
才具出衆的公孫揚眉交手交往的種種情形。
他喜歡這個志氣遠大。
鮮花怒馬、任俠好義，甚至有點兒任性妄為的年輕人。
他一向看好他。
那&ldquo綠巾弄&rdquo一戰之後，他和公孫揚眉終于化幹戈為玉帛，兩人惺惺相惜，相交莫逆，成了至交。
不過，公孫揚眉卻含笑跟他擺明了态度：&ldquo我雖然佩服你，與你成為好友，并視你為兄長，但既然如此，更須坦言：我還是要救長孫飛虹的。
&rdquo 鐵手那時聽了就笑道：&ldquo好！你救你的，我攔我的。
&rdquo 但是不久之後，公孫揚眉就終于放棄了他的堅持，原因是鐵手找到适當的時機，告訴他一些&ldquo實情&rdquo： &ldquo其實你不該貿然去救長孫飛虹。
&rdquo &ldquo為什麼？&rdquo &ldquo因為長孫飛虹他自己也不願出獄。
&rdquo 乍聽，公孫揚眉自然不信。
也當然不能置信。
&ldquo他在多年前為元十三限所傷，傷勢時好時壞，一見天日，就會發作，形同癫痫。
後為諸葛先生所擒，在世叔尚未來得及派人在大牢保護他安全之前，蔡京已暗下令獄中主簿下毒殺之，他己身中六種奇毒，幸内力高深，加上世叔提供靈藥才得保性命。
但一旦劇烈動作，再見天光，就會緻命。
他現下每天在獄裡苦練&lsquo耐傷功&rsquo，以克制内傷及毒力，漸而發展成一種&lsquo内傷拳法&rsquo，世叔品評為&lsquo天下三名之内&rsquo。
&lsquo傷得愈重，拳法愈高&rsquo，凄涼王也因而願留獄中不出。
何況&hellip&hellip&rdquo鐵手将内裡乾坤，一一坦告：&ldquo他一出獄，若見天日，傷毒齊發，恐難活命。
若返東北，長途跋涉，更為不利。
沿途蔡京鷹爪，必不放過，派人埋伏襲擊，雖未必敵得過長孫飛虹，但必更令更增凄涼王毒發傷重。
還有一點&hellip&hellip&rdquo 鐵手迄此，頓了一頓：&ldquo不知該不該說。
&rdquo &ldquo請盡說無妨。
&rdquo &ldquo那是你們的&lsquo家事&rsquo。
&rdquo &ldquo請道其詳。
&rdquo &ldquo據我了解，&lsquo一貫堂&rsquo的決策人已很不歡迎長孫飛虹重返&lsquo神槍會&rsquo，凄涼王亦覺意冷心灰，無意再回關東去了。
&rdquo 公孫揚眉為了求證這番話，要求&ldquo見&rdquo長孫飛虹。
鐵手答允安排。
而且真的安排了。
公孫揚眉見到這個早年就已名震天下，威震關東的前輩總堂主，形容枯稿，不似人形，幾乎當場落淚。
果然，凄涼王己不問世事，不欲複出，婉謝也堅拒了公孫揚眉和公孫自食的好意：他不願出獄。
&mdash&mdash天牢己是他的&ldquo家&rdquo 鐵手說的是真話。
不過，公孫揚眉也沒有長留京師。
因為他要趕回去，見他所惦念的人。
&mdash&mdash一個念茲在茲、長索心頭的女子。
她當然就是搖紅。
鐵手就是從那充滿期想和夢的少俠口裡，得悉孫搖紅的名字。
直到現在，他看到了&ldquo飄紅手記&rdquo。
直看到了&ldquo慘紅&rdquo部分，搖紅與公孫揚眉終于有情人能結為一體，然後又互相期許、勸勉：她希望他能恢複當日的俠氣豪情，不要戀棧于一些本來就與他性情不合而又傷天害理的事；他則要她等他，他要跟她爹交待清楚，同時也會力勸孫疆收手，要不然，他就和她遠走高飛。
他們己有了目标，更有了方向。
因為他倆有了對方。
所以，兩人都有了希望和期待。
&mdash&mdash為對方而變好。
&mdash&mdash為大家的未來而自強不息。
公孫揚眉告訴她：他明天就去跟孫疆說明一切。
搖紅顯然很有點耽憂：性情大變的父親，是不是有這個雅量聽勸？ &ldquo總之，我一定不會再跟他做這種事。
稱霸江湖，我沒這個野心，再說，稱雄武林，也不該以這種手段。
我一定回來，你要相信我，就算你爹反對，我也一定來找你，不離不棄。
我跟你曾經擁有過，這次我永志不忘。
我會跟你爹提親，不管他答不答應。
我都想跟你天長地久，地久天長。
&rdquo 最後他仍是堅定地道：&ldquo你要等我。
&rdquo
&rdquo搖紅也非常堅定的對他說：&ldquo我一定會等你。
&rdquo 就這樣，他們在墾夜裡分了手。
那一晚，軒裡的燭光正亮，院子裡的花正紅，外面的夜甚涼。
她就寝的時候，仍懷着滿懷的溫馨，卻不知怎的，在熱情如火的纏綿和相知如織的交談之後，她忽然覺得很空虛，具有一種怅憫之情，使她鑽進被窩前，仍不敢也不想去吹滅那一支紅紅也烘烘的燭光。
她怕凄涼。
&mdash&mdash有誰人可以天長地久？也許更重要的是曾經擁有。
那時，她卻沒注意到，苑外窗下，正有一雙獸性的眼，三碧四綠的慘青春，正盯着她，望着她。
一直到她就寝，天正破曉，那一雙眼才轉為兩點朱色的紅。
&mdash&mdash如果那是野獸的眼睛，卻又怎麼洋溢着淚光？ 從此以後，搖紅就再也見不到公孫揚眉。
見不到他的劍，見不到他的眉，見不到他的傲岸，見不到他的溫存，見不到他的人。
見不到他。
見不到。
鐵手和猛禽讀到此處，忽然都掠過一個念頭： &mdash&mdash人生，真是無常的啊。
（要是跟搖紅一起上泰山亡命的不是鐵鏽，而是公孫揚眉的話，那形勢。
情境當何等不同。
） 當然，那也不是&ldquo挾持&rdquo或&ldquo擄劫&rdquo，而是&ldquo私奔&rdquo或&ldquo逃亡&rdquo了。
自然，鐵手也不會更不必參與去追捕他們了。
劉猛禽卻忽然道：&ldquo我想，在出發上出之前，我們該先到一個地方看看。
&rdquo 鐵手問，&ldquo什麼地方？&rdquo 猛禽的神情，像一頭洪荒的猛獸第一次看到了月亮：&ldquo淺水灘。
&rdquo 鐵手心同此意，那兒正是手劄裡有特别描叙過發出慘嚎嘶叫的地方。
&rdquo &mdash&mdash公孫揚眉曾在那幾長時間與孫疆。
襲邪&ldquo共事&rdquo：&ldquo工作&rdquo過的地方。
&mdash&mdash仿佛，那兒是一個&ldquo禍源&rdquo，一個神秘的地方。
所以鐵手立刻道，&ldquo我也想看看一些事物。
&rdquo 這次到猛禽問：&ldquo什麼東西？&rdquo 鐵手的表情，好像是發現了泥地裡冒出了一條魚：&ldquo人形蕩克&rdquo。
猛禽也正有此心：這名目在&ldquo飄紅手記&rdquo裡有提到過，而他更不忘朱月明在臨行前對他的特别咐囑。
這個黎明特别凍。
一陣陣的奇寒，夾雜着外面整軍，列隊，出發征戰的金戈之聲、兵戎之氣。
猛禽側耳。
在聽。
他在留神聆聽的時候，好像一個人在光線極暗時閱讀一樣的專注。
然後他說：&ldquo那的确好像是一切問題的中心。
&rdquo 鐵手有點憂慮，&ldquo隻不知孫疆讓不讓我們&lsquo參觀&rsquo這樣子的重地。
&rdquo 猛禽道：&ldquo他當然不歡迎，但我們可以運用職權。
&rdquo 鐵手道：&ldquo職權？&rdquo 猛禽冷然道：&ldquo我是刑部派來調查的，你是皇上派來審視的，東北一帶，山高皇帝遠，萬一有什麼組織、軍器、歹人，會威脅費到朝廷安定的，我們都有稽查、審辦的權力。
這是我們職責所在。
&rdquo 鐵手笑了笑，自說地道：&ldquo但願我們沒有濫用職權。
&rdquo &ldquo濫用了又如何？&rdquo猛禽冷峻地道：&ldquo是這裡一些心懷鬼胎的人先行濫用了他們的武力和權力。
&rdquo 鐵手道：&ldquo那就但願搖紅姑娘還撐得下去，等我們上山。
&rdquo 猛禽詫問：&ldquo我們不看完&lsquo飄紅手記&rsquo才出發嗎&mdash&mdash至少先看完了&lsquo怒紅篇&rsquo，對案情才有一定的了解。
&rdquo 鐵手道：&ldquo救人如救火，宜急不宜遲，何況，我們得要争取到&lsquo淺水涉&rdquo走一趟，間明山君：人形蕩克到底是什麼。
&rdquo 猛禽反話道：&ldquo若要了解何處是淺水涉，什麼是人形蕩克，那就反而得要先讀完&lsquo怒紅&rsquo。
否則，我們不知頭緒，又從何盤問？再說鐵鏽挾持搖紅上山，已非先前片刻之事，這已過了好幾天，搖紅若能活便活，現在急也急不來，更不急在一時半時。
&rdquo 他以一種久經訓練也久曆戰陣的老将士口吻道： &ldquo作好充分準備，才能救人救徹&mdash&mdash一時情急，操之過急，都不說是我們資深刑捕該犯的過失。
&rdquo 鐵手聽了，歎了一口氣，望向窗外，隻見窗外幾點臘梅初蕊，已染上了幾抹金紅。
&rdquo &ldquo這麼快，又是梅花将開的日子了。
&rdquo鐵手感慨地道，他後面的話，隻在心裡掠過，沒說出來，反而問了一句： &ldquo今天是什麼日子？&rdquo &ldquo十四。
&rdquo猛禽回答得很快，簡直是不暇思索，&ldquo是日八白飛星，宜祭把，修廚、遊獵、作竈、沖龍尾宿，又是勇猛日。
&rdquo 鐵手笑了：&ldquo你對日子很有研究？&rdquo 猛禽臉上全無笑容：&ldquo我們是混日子過活的人、怎能連每一天過的是什麼日子都一無所知！&rdquo 鐵手鼻際聞到冷香，那是花香吧？而且是搖紅親手種的花所開出來的香味吧？隻不過，那主人卻是不在了。
那愛嬌的女子仍在山上吧！那泰山之巅，鋪着亘古寂寞的雪。
他剛才隻是随意問問。
他心中最想說的卻是： 快過冬了，那愛溫馨的多劫姑娘，趕得及回來家裡嗎？也将到春節了，那愛熱鬧的遭劫的女子，會回來看她的花開嗎？那時，還會不會具備花開的心情。
對人而言，開心比開花更重要。
惜有花開就有花謝，有開心便有傷心。
卻聽猛禽催促道：&ldquo我們快把&lsquo慘紅篇&rsquo的下半冊看完吧！&rdquo 的确，&ldquo慘紅篇&rdquo下半部透露了不少有關&ldquo人形蕩克&rdquo和&ldquo淺水涉&rdquo的&ldquo秘密&rdquo。
可是情況卻更是慘重。
而且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