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顫 紅
關燈
小
中
大
點恃位咄咄逼人之氣，也全有意思要與人沉噬一氣的意思。
這樣随便望了幾眼，鐵手心裡最&ldquo佩服&rdquo的，當然不是橫沖直撞、率直無忌的孫屠狗。
也不是從容鎮靜。
外柔内剛的孫忠三。
而是人稱&ldquo灰飛煙滅。
挫骨揚灰&rdquo，神槍會裡，一言堂的首席天王&ldquo山君&rdquo孫疆！ 他佩服這個人，因為&ldquo山君&rdquo此際能做到的事，他絕對做不到。
明明在前一刻，孫疆還在咆哮着，甚至正恐吓着他和劉猛禽，簡直要把他們生吞撕裂，但才不過片刻間，他已滿臉堆歡，笑态可掬，完全換了個人似的，像走三步路也會踩着五個金元寶的好心情，來招待、接待這來自&ldquo正法堂&rdquo的兩名大員：&mdash&mdash&ldquo神槍會&rdquo的人見到&ldquo正法堂&rdquo的大員，就像一般平民百姓遇着衙門。
刑部的公差一樣，隻有陪笑，求饒的份兒。
也許，武林中人自持武功高強，沒必要賣刑部、衙門、六扇門的帳，可是作為&ldquo山東神槍會&rdquo的一員，孫疆卻不敢蔑視&ldquo正法堂&rdquo來使。
除非他不要命&mdash&mdash而且連權，名、位全都不要了，不在乎了。
&mdash&mdash連這些都全不在意的，世上有幾人？ 要辦到像孫忠三那麼清廉嚴明，鐵手自度可以效仿；要做到如孫屠狗那麼剛直激烈，鐵手自忖早已度過這浮躁階段，但要像孫疆那樣半邊臉陰半邊臉陽回頭擇人而噬眼前卻開心得像要抱着你來親&mdash&mdash這點鐵手自問做不到。
而且也不願做到。
所以他忍下住說了一句：&ldquo山君真了不起。
&rdquo 那邪氣青年一美道，&ldquo他了不起的地方很多，卻不知你指哪一樣？&rdquo 鐵手道：&ldquo背面殺人轉身笑，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
&rdquo 邪氣青年隻淡淡的道：&ldquo溢詞美語中刺刺帶骨。
也不是人人可以說得那麼動聽的。
&rdquo 死氣淩人的劉猛禽這時卻忽然說了一句：&rdquo那叫虛僞，有什麼了不起！&rdquo 鐵手笑道：&ldquo虛僞得俘孫山君那麼徹底，那也是很了不起的。
一個如此火躁的人，可以把自己那樣委屈求全法，簡直是可歌可泣了！&rdquo 邪氣青年邊走邊說，&ldquo說不定，山君向來都慈和待人、是你誤以為他暴躁而已。
&rdquo 鐵手微笑道：&ldquo不是誤會。
&rdquo 邪氣青年道：&ldquo世上所有的誤會都出自于以為自己沒有誤會、不是誤會，所以才會理直氣壯，誤會了人。
&rdquo 鐵手聽了點頭道：&ldquo說得有理。
可是，就隻說在三天前，&lsquo一言堂&rsquo裡一位歌女汪未雲的，因為不小心彈斷了他一尾古琴的弦，他就把她四隻手指砍了；兩天前，這兒有位仆役叫雙東的，因為不小心在進入&lsquo紅館&rsquo時撞破他和&lsquo姑婆莊&rsquo莊主之妹太孫一花私通且日日宣淫，所以給他挖了一雙眼睛；就在昨天吧，他又為一件小得針眼兒般的事，大發雷霆，把龍虎塔上的古佛雕像足足毀碎了六十三尊&hellip&hellip這些若還不是脾氣火躁，那誰稱得上火躁？若這些都是誤會，那這世上就沒真相可言了。
&rdquo 邪氣青年聽了，臉色微微一變，但也不過是微微一變而已，而随即噴噴贊道：&ldquo鐵手神捕名震天下，果爾不凡，原來在來&lsquo一言堂&rdquo之前，已把青龍山一帶捕風捉影的流言采聽個一清二楚了&hellip&hellip&rdquo 他日裡閑閑道來，表面是贊，但對事件卻以&ldquo捕風捉影的流言&rdquo數字輕輕帶過，鐵手聽了又一笑道： &ldquo是打聽了，至于是不是流言，你我心裡分曉。
你也不必禀報山君，省得他将還活着的人殺人滅口了&mdash&mdash我已問過汪未雲汪姑娘和雙東哥兒，他們都矢口不認，抵死不肯指證為&lsquo山君&rsquo所傷，仿佛還傷得心甘情願哩。
所以，你還是省事了吧。
要是我能拿出他犯事的罪怔，今天我來&lsquo一言堂&rsquo。
是緝捕孫疆，而不是拜會山君了！&rdquo 邪氣青年一聽，嘿嘿笑道：&rdquo雙東和汪未雲身受山君恩厚，自然實話實說、不緻誣陷害人。
&rdquo 鐵手也嘿嘿笑道：&ldquo端的好個&lsquo不敢&rsquo二字！汪姑娘和雙東哥在山君淫威之下，想直話直說，都得先為家人親友性命青想，先在腸肚裡打幾個彎轉才自牙齒裡進出幾個不相幹的字了。
&rdquo 邪氣青年一聳肩道：&ldquo鐵捕頭，一切辛苦了，好說好說。
&rdquo 鐵手忙道：&ldquo大總管，我沒把案辦好，慚愧慚愧。
&rdquo 那劉猛禽濃眉一沉又展，冷笑道：&ldquo虛僞虛僞！&rdquo &ldquo說句不虛僞的話，&rdquo鐵手忽爾正色道，&ldquo大總管，我更佩服的是你閣下。
&rdquo 那邪氣青年歪了嘴笑了笑：&ldquo我隻是無名小卒，有啥值得鐵捕爺說及的！&rdquo 鐵手哈哈笑道：&ldquo名震神槍會、獨待一言堂、山君身邊第一号人物&lsquo山鬼&rsquo襲邪，現了身，露了相還既無架子。
又不炫揚、從容應變、得體謙遜，把我這浪得虛名的轉得暈陀陀的，真正鋒芒畢露的人，反而是鋒藏己露，足見高明！&rdquo 隻見猛禽一震，失聲道：&ldquo他&mdash&mdash他就是襲邪！？&rdquo 邪氣青年淡淡笑道：&ldquo我很邪，但我沒有敵意。
我隻是個小鬼而已，那有啥可自恃之處！&rdquo 鐵手歎道：&ldquo若你是山鬼，那孫疆倒不像個山君，而似是個閻王了。
&rdquo 襲邪臉色一緊、随即用手一引道：&ldquo這裡已進入&lsquo絆紅軒&rsquo了&mdash&mdash這株就是搖紅姑娘八年前親手種栽的槭樹&hellip&hellip&rdquo 就從這兒開始，襲邪就一路走一路介紹孫搖紅的住處，甚至那一處是搖包：私人小花園，哪一棵樹是搖紅手植的，那一種花是孫搖紅最鐘意的，哪一個地方還養着搖紅姑娘的貓、狗、小兔子、甚至還有小龜和魚，以及一條大蜥蜴。
鐵手慢慢走。
兩人都仔細的聽。
聽得仔細。
走到孫搖紅寝室&ldquo邀紅居&rdquo前，鐵手個禁歎道： &ldquo看來，孫搖紅實是一位愛花愛草愛木愛小動物的好姑娘。
&rdquo三、滿山紅
看來，孫搖紅真的是一位惜花惜草惜木惜護小動物的好姑娘。
她種了不少樹。
聽說她把每棵樹都命了名，有棵蓮霧樹叫&ldquo水嗡&rdquo、有株芭蕉就叫&ldquo月妖&rdquo，有的喚作&ldquo森林之火&rdquo，有的喚作&ldquo留連之中&rdquo，有的叫&ldquo想念&rdquo，有的叫&rdquo忘記&rdquo，剛才就種在&rdquo啡彩軒&rdquo口的槭樹，就叫做&ldquo卻上心頭&rdquo。
她養的小兔子、小龜、小穿山甲乃至小雞，小狗、小貓都有名字，有的名字還跟人一樣： &ldquo敏兒&rdquo、&
這樣随便望了幾眼，鐵手心裡最&ldquo佩服&rdquo的，當然不是橫沖直撞、率直無忌的孫屠狗。
也不是從容鎮靜。
外柔内剛的孫忠三。
而是人稱&ldquo灰飛煙滅。
挫骨揚灰&rdquo，神槍會裡，一言堂的首席天王&ldquo山君&rdquo孫疆！ 他佩服這個人，因為&ldquo山君&rdquo此際能做到的事，他絕對做不到。
明明在前一刻，孫疆還在咆哮着，甚至正恐吓着他和劉猛禽，簡直要把他們生吞撕裂，但才不過片刻間，他已滿臉堆歡，笑态可掬，完全換了個人似的，像走三步路也會踩着五個金元寶的好心情，來招待、接待這來自&ldquo正法堂&rdquo的兩名大員：&mdash&mdash&ldquo神槍會&rdquo的人見到&ldquo正法堂&rdquo的大員，就像一般平民百姓遇着衙門。
刑部的公差一樣，隻有陪笑，求饒的份兒。
也許，武林中人自持武功高強，沒必要賣刑部、衙門、六扇門的帳，可是作為&ldquo山東神槍會&rdquo的一員，孫疆卻不敢蔑視&ldquo正法堂&rdquo來使。
除非他不要命&mdash&mdash而且連權，名、位全都不要了，不在乎了。
&mdash&mdash連這些都全不在意的，世上有幾人？ 要辦到像孫忠三那麼清廉嚴明，鐵手自度可以效仿；要做到如孫屠狗那麼剛直激烈，鐵手自忖早已度過這浮躁階段，但要像孫疆那樣半邊臉陰半邊臉陽回頭擇人而噬眼前卻開心得像要抱着你來親&mdash&mdash這點鐵手自問做不到。
而且也不願做到。
所以他忍下住說了一句：&ldquo山君真了不起。
&rdquo 那邪氣青年一美道，&ldquo他了不起的地方很多，卻不知你指哪一樣？&rdquo 鐵手道：&ldquo背面殺人轉身笑，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
&rdquo 邪氣青年隻淡淡的道：&ldquo溢詞美語中刺刺帶骨。
也不是人人可以說得那麼動聽的。
&rdquo 死氣淩人的劉猛禽這時卻忽然說了一句：&rdquo那叫虛僞，有什麼了不起！&rdquo 鐵手笑道：&ldquo虛僞得俘孫山君那麼徹底，那也是很了不起的。
一個如此火躁的人，可以把自己那樣委屈求全法，簡直是可歌可泣了！&rdquo 邪氣青年邊走邊說，&ldquo說不定，山君向來都慈和待人、是你誤以為他暴躁而已。
&rdquo 鐵手微笑道：&ldquo不是誤會。
&rdquo 邪氣青年道：&ldquo世上所有的誤會都出自于以為自己沒有誤會、不是誤會，所以才會理直氣壯，誤會了人。
&rdquo 鐵手聽了點頭道：&ldquo說得有理。
可是，就隻說在三天前，&lsquo一言堂&rsquo裡一位歌女汪未雲的，因為不小心彈斷了他一尾古琴的弦，他就把她四隻手指砍了；兩天前，這兒有位仆役叫雙東的，因為不小心在進入&lsquo紅館&rsquo時撞破他和&lsquo姑婆莊&rsquo莊主之妹太孫一花私通且日日宣淫，所以給他挖了一雙眼睛；就在昨天吧，他又為一件小得針眼兒般的事，大發雷霆，把龍虎塔上的古佛雕像足足毀碎了六十三尊&hellip&hellip這些若還不是脾氣火躁，那誰稱得上火躁？若這些都是誤會，那這世上就沒真相可言了。
&rdquo 邪氣青年聽了，臉色微微一變，但也不過是微微一變而已，而随即噴噴贊道：&ldquo鐵手神捕名震天下，果爾不凡，原來在來&lsquo一言堂&rdquo之前，已把青龍山一帶捕風捉影的流言采聽個一清二楚了&hellip&hellip&rdquo 他日裡閑閑道來，表面是贊，但對事件卻以&ldquo捕風捉影的流言&rdquo數字輕輕帶過，鐵手聽了又一笑道： &ldquo是打聽了，至于是不是流言，你我心裡分曉。
你也不必禀報山君，省得他将還活着的人殺人滅口了&mdash&mdash我已問過汪未雲汪姑娘和雙東哥兒，他們都矢口不認，抵死不肯指證為&lsquo山君&rsquo所傷，仿佛還傷得心甘情願哩。
所以，你還是省事了吧。
要是我能拿出他犯事的罪怔，今天我來&lsquo一言堂&rsquo。
是緝捕孫疆，而不是拜會山君了！&rdquo 邪氣青年一聽，嘿嘿笑道：&rdquo雙東和汪未雲身受山君恩厚，自然實話實說、不緻誣陷害人。
&rdquo 鐵手也嘿嘿笑道：&ldquo端的好個&lsquo不敢&rsquo二字！汪姑娘和雙東哥在山君淫威之下，想直話直說，都得先為家人親友性命青想，先在腸肚裡打幾個彎轉才自牙齒裡進出幾個不相幹的字了。
&rdquo 邪氣青年一聳肩道：&ldquo鐵捕頭，一切辛苦了，好說好說。
&rdquo 鐵手忙道：&ldquo大總管，我沒把案辦好，慚愧慚愧。
&rdquo 那劉猛禽濃眉一沉又展，冷笑道：&ldquo虛僞虛僞！&rdquo &ldquo說句不虛僞的話，&rdquo鐵手忽爾正色道，&ldquo大總管，我更佩服的是你閣下。
&rdquo 那邪氣青年歪了嘴笑了笑：&ldquo我隻是無名小卒，有啥值得鐵捕爺說及的！&rdquo 鐵手哈哈笑道：&ldquo名震神槍會、獨待一言堂、山君身邊第一号人物&lsquo山鬼&rsquo襲邪，現了身，露了相還既無架子。
又不炫揚、從容應變、得體謙遜，把我這浪得虛名的轉得暈陀陀的，真正鋒芒畢露的人，反而是鋒藏己露，足見高明！&rdquo 隻見猛禽一震，失聲道：&ldquo他&mdash&mdash他就是襲邪！？&rdquo 邪氣青年淡淡笑道：&ldquo我很邪，但我沒有敵意。
我隻是個小鬼而已，那有啥可自恃之處！&rdquo 鐵手歎道：&ldquo若你是山鬼，那孫疆倒不像個山君，而似是個閻王了。
&rdquo 襲邪臉色一緊、随即用手一引道：&ldquo這裡已進入&lsquo絆紅軒&rsquo了&mdash&mdash這株就是搖紅姑娘八年前親手種栽的槭樹&hellip&hellip&rdquo 就從這兒開始，襲邪就一路走一路介紹孫搖紅的住處，甚至那一處是搖包：私人小花園，哪一棵樹是搖紅手植的，那一種花是孫搖紅最鐘意的，哪一個地方還養着搖紅姑娘的貓、狗、小兔子、甚至還有小龜和魚，以及一條大蜥蜴。
鐵手慢慢走。
兩人都仔細的聽。
聽得仔細。
走到孫搖紅寝室&ldquo邀紅居&rdquo前，鐵手個禁歎道： &ldquo看來，孫搖紅實是一位愛花愛草愛木愛小動物的好姑娘。
&rdquo
她種了不少樹。
聽說她把每棵樹都命了名，有棵蓮霧樹叫&ldquo水嗡&rdquo、有株芭蕉就叫&ldquo月妖&rdquo，有的喚作&ldquo森林之火&rdquo，有的喚作&ldquo留連之中&rdquo，有的叫&ldquo想念&rdquo，有的叫&rdquo忘記&rdquo，剛才就種在&rdquo啡彩軒&rdquo口的槭樹，就叫做&ldquo卻上心頭&rdquo。
她養的小兔子、小龜、小穿山甲乃至小雞，小狗、小貓都有名字，有的名字還跟人一樣： &ldquo敏兒&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