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望穿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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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是緩慢而其中也無勁力的。

     那時她方自出手,忽然有人嬌喝道:“好大膽的狂徒,敢打我白哥哥──”聲到人到,兩條人影,帶着風聲直襲丁伶,身手之疾,在武林中已算高手。

     丁伶久經大敵,倏然撤回打白非的一掌,身形一扭,已自避開,哪知那兩條人形卻如影附形的跟了上來,一左一右,“嗖、嗖”兩掌,左面襲向她的右脅,右面的那一掌卻化掌為指,倏然點向她左乳下一寸六分的下血海穴。

     這兩下風聲飕然,勁在掌先,丁伶一錯步,隻得又後退尺牛,目光掃處卻見這向自己襲擊的兩人竟是兩個美少女。

     “好呀,原來你們串通一氣,卻把我女兒不知騙到哪裡去了。

    ”丁伶盛怒之下自然以為白非心生别戀,這種情形當然也難怪她誤會,尤其是白非,此刻仍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

     那襲向丁伶的兩人正是司馬小霞和樂詠沙,她兩人偶然漫步堡外,看到有人要打白非,而白非卻像中了邪似的站在那裡不動,心裡自然着急,不容分說,就狂電驚雷似的向丁伶襲了過去。

     丁伶冷笑一聲,雙掌一翻,各個劃了個半圈,左右襲向司馬小霞和樂詠沙兩人,但是無影之毒雖然名滿天下,輕功也自卓絕,但對掌之下,卻無法抵敵得過這自幼被武林三鼎中之一司馬之調教出來的兩個女孩子。

    司馬小霞和樂詠沙都是急躁脾氣,掌影翻飛,招招狠辣,她們在靈蛇堡憋了這麼多天,此刻好容易找到了一個動手的對象,四條手臂就像四隻久久沒有飛翔過的翅膀似的猛力扇動着。

     白非怔了許久才回醒過來,見到這種情形,心中一驚,他知道必定又生出誤會,身形一動,連忙掠了過去。

     但就在這一刹那裡,丁伶雙手一錯,右手疾出,五指如爪,帶着一縷風聲,去扣司馬小霞擊向她左肩的一掌的脈門,右手一伸一曲,掌緣如刀,劃向樂詠沙的左側前胸。

     她這一招兩式雖極精妙,但吃虧的是她成年方自學武,又始終沒有名師指點,雖然仗着絕頂天資,能從七妙神君遺留下來的一篇殘頁裡,參悟出一些武學妙谛,但是功力卻總是不能精純,這一下兩掌分襲兩人,更顯出軟弱。

     而司馬小霞和樂詠沙在司馬之的調教下,根基卻都練得極好,對這分襲兩人的兩掌哪會放在心上?各個身形轉處,司馬小霞腕肘一沉金絲絞剪,手掌反剪丁伶的右腕。

     而樂詠沙在闖過一陣江湖後,動手經曆已不少,此刻已看出丁伶功力之不足,見到她這一掌擊來,不避反迎,右掌倏然擊出,用了十成真力,和丁伶硬對了這一掌。

     說來話長,當時卻快如電光一閃,就在白非縱身掠來的時候,丁伶和樂詠沙兩掌相交,她功力本弱,再加上這一掌又是左右齊出,每隻手隻用上了一半功力,哪裡是樂詠沙滿力一擊的對手?兩掌相交,砰然一擊,丁伶一聲慘呼,右手竟齊腕折斷了。

     樂詠沙正待追擊,卻聽白非大喝道:“樂姑娘快住手──”忙一撤身,司馬小霞也倏然住手,無影人丁伶目光中滿含怨毒之色,左手捧着右腕,兩隻眼睛狠狠的盯了他們三人一眼,才一頓雙腳,飛也似的從林中掠了去。

     白非長歎一聲,知道追也無益,司馬小霞走過來,關心的問道:“白哥哥,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呀?” 白非又長歎一聲,不知該如何回答人家的話,他知道這又是一場不易解釋的誤會,但無論如何,樂詠沙和司馬小霞總是為着自己,自己縱然惶急,又怎能怪得了人家。

     他茫然失措,對司馬小霞的問話,隻苦笑着搖了搖頭,司馬小霞看到他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又一回顧,發現隻有他一人回來,石慧卻不知道哪裡去了,心裡也跟着糊塗了起來。

    司馬小霞和樂詠沙擁着白非進了靈蛇堡,那些被天雷神珠炸壞的牆垣此刻已多半修複了,到處可以嗅到新鮮的粉刷味。

     靜居療傷的群豪,此刻也又散去了多半,寬闊的大廳此刻已恢複了往昔的靜穆,白非步上台階,想起自己在這裡揚威于天下武林豪士前的那一段事,覺得有些興奮,也有些惆怅。

     司馬小霞極快地跑了進去,叫道:“爹爹,他回來了,白哥哥回來了。

    ”聲音裡顯然可以聽到極濃的喜悅之意,白非微微感喟着,心中又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裡面傳出一陣響亮的笑聲,司馬之和邱獨行緩步而出,對白非的歸來也極為喜悅,這種濃郁的溫情,使得白非感動着,在這一刻裡,他幾乎已經忘去了那些使他極為痛苦的事。

     但是,他心中的希望又破滅,石慧沒有回來,他默默的取出了九抓烏金紮,然而對怎麼從天妖蘇敏君得到這件異寶的經過,卻仿佛不願提起,隻淡淡地說了幾句:“如果不是我親身所曆,我真不能相信在那一片湖泊裡會有那麼一座孤山,而在那孤山上,竟會有那麼樣的一座屋宇。

    ” “那簡直像神話一樣,我想海外的仙山也不過如此了,最使我驚異的還是天妖蘇敏君,我以為她年紀一定很大了,哪知看起來,卻好像還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笑起來更好像二十歲的少女。

    ” “那孤山上除了蘇敏君之外,還有十幾個女孩子,都是蘇敏君的女弟子,天妖蘇敏君的武功我沒有見到,但是那些女弟子的輕功卻都極為卓越,任何一個在武林中都可算是一流身手。

    ” 他描述着那天妖的居處,使得樂詠沙和司馬小霞都睜大了眼睛聽着,不時還插口問,司馬之和邱獨行面上卻帶着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他們和這蘇敏君之間的關系,并不尋常。

     但白非對他如何得到那九抓烏金紮的詳情卻略去不提,司馬之和邱獨行對望了一眼,也不再問,顯有心照不宣之意。

     司馬小霞卻說道:“慧姐姐怎麼不多等你一下呢?要是我呀,再多等幾個月也沒有關系,你是去辦正經事去了,也不是去玩的,是不是?” 白非長歎了一聲,默默垂下了頭,司馬之瞪了司馬小霞一眼,沉聲道:“賢侄也不必為這種事憂郁,凡事自有天命,何況男兒立身于世,當做之事極多,切莫為了兒女之情,折磨自己──”他緩緩收住了話,自己也禁不住長歎一聲,因為他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這兒女情消磨了一生壯志。

     邱獨行卻朗聲一笑,接口道:“司馬兄之言,可謂深得我心,白賢侄,你此刻正值英雄奮發之年,再加上你的天資、武功,都萬萬不是别人能夠企及,隻要稍加琢磨,便是武林中一粒可以照耀千古的明星,切切不可為了這種事,消磨去自家的大好韶華。

    ” 他緩緩一頓,又道:“後園石窟中的那位常老前輩,看樣子也對你極為青睐,此老的一身武學可說是深不可測,你不難從他老前輩那裡獲得一些教益。

    ” 這些話,白非都唯唯應了,然而叫他此刻忘去石慧,那卻是絕不可能的,這正如石慧雖然對他氣憤,也無法忘記他一樣。

     那天石慧離開湖畔之後,她心情的難受,比白非尤有過之。

     女孩子的心胸原本狹窄,對愛情有關之事,更加想不開,石慧想到白非和那紅衣少女并肩在皮筏上消失在水雲深處的光景,心裡就不禁泛起一陣劇痛,像是有什麼在啃齧着她的心似的。

     她想到種種有關天妖蘇敏君的傳說,再想起那紅衣少女的那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氣憤地忖道:“你不知在那裡胡混什麼,卻讓我在這裡瞎等。

    ”猜疑和嫉妒,永遠是愛情最大的敵人,這兩種情感使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青海湖。

     然而一陣奔馳之後,她卻再也無法支持,數日來的疲勞和饑餓,使得她的四肢有如縛着千斤鐵索那樣的沉重,“我是不是病了?”她焦急地問着自己,終于在一處帳篷前倒了下來。

     那座帳篷的主人,像所有遊牧民族的男人一樣豪爽而好客,将這無助的孤身女子帶回帳蓬,給了她一碗滾熱的羊乳,也給了她一大段安适的睡眠,而就在她恬睡的時候,白非從那帳篷的旁邊行了過去,也就是這一層薄薄的帳幕,在白非和石慧之間造成了比千山萬水還要遙遠的阻隔。

     在帳蓬裡她竟耽了兩天,等到她的體力完全恢複之後,她的心情卻接着虛弱了,她知道自己多麼渴望白非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的擁抱,隻是她将這種渴望壓制着,幾乎将她的心壓得能夠擠出滴滴苦汁。

     她需要安慰,于是她想到了她的父母。

     越過甘肅,她急切的要投到母親的懷裡,縱然無影人丁伶在世上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然而在她女兒的目光中,她卻是天下最慈愛的母親。

     她不是沿着來時的道路走,而徑自穿向陝西的南部。

     陝西省的北部為黃土高原,高度都在一千公尺以上,溝谷縱橫,坎坷不平,可是中南部渭河平原這一帶,情況便大不相同。

     黃昏時,石慧到了西安,因為她和白非同行時,銀子多半放在她身上,因此此刻她有足夠的錢,在路上買了匹驢子,在暮霭中,她看到西安城宏偉的城都,巨大的影子長長投到她身上。

     她原無固定的目的地,因為她知道她的母親此刻一定還沒有回家,于是她就鞭策着那匹瘦弱的驢子,走進了這座聞名的古城。

     西安城内的繁華,在西北這一帶是可稱首屈一指的,石慧騎着驢子走在青石闆鋪成的路上,望着兩旁的行人和繁盛的市場,心卻遠遠的不知飛向什麼地方去了。

     她将那匹驢子系在一條青石樁上,然後在古街上溜了一陣,雖然心情悶得要死,但是她還是在一間針線鋪裡買了一條繡花手巾,然後她随意溜了一陣,走進了一家飯鋪,準備吃些東西。

     世間的事往往都是巧合,石慧若不是走到這間飯鋪裡吃飯,那麼她此後的行止便可能完全不同,然而她卻走了進去,樓下的座位雖然有空的,但是她仍然上了樓,擇了個靠近窗口的座位,她随意點了兩樣,堂倌極不滿意,因為是價錢最便宜的菜,她也不以為意,便從窗口眺望西安城内的夜市。

     突然,樓梯一陣山響,走上來兩個人,石慧不經意望了一眼,然而在她座位旁的另一張桌子上的兩個人卻站了起來,高聲招呼着:“慶來兄、青絡兄,請過來這邊坐。

    ” 走上來的兩條大漢也哈哈大笑了起來,大聲道:“想不到,想不到,在這裡會遇着你們。

    ” 說着話,把臂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險些将椅子的四條腳都壓斷。

     本來坐在石慧旁邊的一個瘦長漢子哈哈大笑着說道:“慶來兄,小弟真想不到今天你也會跑到這裡來,平常你是最喜歡看熱鬧的,怎的現在你卻連那一場熱鬧都等不及看呢?” 那慶來兄歎了口氣,道:“我實在想在那裡多留兩天,等那場熱鬧看完了再走,可是我身不由主,卻非來這不可,真叫人肚皮都氣得破!” 原先也已坐在樓上的另一人,此刻插口說道:“你們說了半天,到底是有什麼熱鬧好看呀?” 先前那人道:“約莫兩個月前遊俠謝铿自己在小柳鋪斷自己的兩條手臂那件事,你總該知道吧?” 他等到那人一點頭,又道:“像人家那樣兒,才真夠稱得上是大俠客,臂膀砍斷了可一點也沒含糊,照樣挺着腰闆子,說是一定報仇,可是他說是說,大家聽了,可誰也沒有在意,兩隻手都沒有了的人,可怎麼能報仇呢?何況對頭是鼎鼎大名的無影人,哪知──”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卻賣起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