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孤兒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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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尼太太提出抗議了。

    百年孤獨 “不顧事實不行,太太,”邦布爾先生慢悠悠地揮動着茶匙,顯得情意綿綿,頗為莊重,給人留下了加倍深刻的印象。

    “我會不勝榮幸,親自動手淹死這樣的貓。

    ” “你可真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男人,”女總管一邊伸出手來接教區幹事的茶杯,一邊活潑地說。

    “還得加上一句,心腸忒硬的男人。

    ” “心腸忒硬,太太,心腸硬?”邦布爾先生把茶杯遞過去,沒再說下去,柯尼太太接過杯子,他順勢掐了一下她的小指頭,重重地歎了口氣,張開兩個巴掌在自己的滾邊背心上拍了拍,稍許把椅子從壁爐旁挪開了一些。

     柯尼太太和邦布爾先生本來是相對而坐,中間隔了一張圓桌,面前是壁爐,兩人之間的間隔說不上很大。

    可以想見,邦布爾先生這時正從壁爐前往後退,人依然挨着桌子,這樣便增大了他與柯尼太太之間的距離——這一舉動無疑會受到一些考慮周到的讀者褒獎,看作是邦布爾先生這方面的一個了不起的豪俠舉動。

    邦布爾先生此時多多少少正受到時間、地點和機會的誘惑,某種充滿柔情蜜意的廢話就要脫口而出,這種話從一班沒長腦筋的輕薄之徒口中說出來倒是不要緊,如果出自堂堂法官、議員、大臣、市長以及其他達官顯貴之口的話,似乎就會大大有失體面。

    對于一名教區幹事的威嚴與莊重來說更是如此,這一類人(大家心中有數)比所有這些大人物還要來得嚴肅,不苟言笑。

     無論邦布爾先生意向如何(肯定都是最高尚的想法),不幸的是,前邊已經兩次提到,桌子是圓的,邦布爾先生一點一點地挪動椅子,自己與女總管之間的距離不一會兒便開始縮短,他繼續沿圓周外緣移動,不失時機地把自己的椅子往女總管坐的那把椅子挨過去。

    千真萬确,兩把椅子相碰了,與此同時,邦布爾先生停了下來。

     在這個時候,女總管如果把椅子往右邊挪一挪,就會引火上身,要是往左邊挪,肯定栽進邦布爾先生的懷裡,于是(考慮周到的女總管一眼就看清了這兩種結果),她坐着一點沒動,又遞了一杯茶給邦布爾先生。

     “柯尼太太,心腸忒硬嗎?”邦布爾一邊攪動着茶,一邊擡起頭來,盯着女總管的臉,說道。

    “你心腸硬不硬,柯尼太太?” “天啊!”女總管嚷道,“這樣稀奇的問題,你一個單身漢也問得出來,邦布爾先生,你問這個幹嗎?” 幹事把茶喝了個一滴不剩,又吃了一片面包,抖掉膝蓋上的碎屑,擦了擦嘴,不慌不忙地吻起女總管來。

     “邦布爾先生,”這位考慮周到的女士低聲嚷嚷着,這一陣恐慌來得非同小可,她簡直說不出話來。

    “邦布爾先生,我要喊啦。

    ”邦布爾沒有回答,反而以一種緩慢而又不失尊嚴的姿勢伸出胳臂,挽住女總管的腰。

     正當這位女士聲稱自己要喊出來的功夫——對于這種得寸進尺的放肆行為,她理所當然是要喊的——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将這種意圖變成了多餘的。

    一聽有人敲門,邦布爾先生分外敏捷地跳到一邊,開始使勁地撣去酒瓶上的灰塵,女總管厲聲問誰在那兒。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嗓門已經完全恢複了那種不折不扣的官腔,這是一個奇妙的實例,說明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可以有效地抵消極度恐懼造成的影響。

     “夫人,勞您的駕,”一個幹癟的,相貌奇醜的女貧民從門口把腦袋伸了進來。

    “老沙麗快玩完了。

    ” “喲,跟我有什麼關系?”女總管怒氣沖沖。

    “她要死又留不住她,對不對?” “是的,是的,夫人,”老婦人回答,“沒人留得住,她壓根治不好了。

    我見過許多人死,小寶寶,身強力壯的男人,都見過,我知道死的時候是什麼光景。

    可她心裡放不下,一口氣很難咽下去,她沒發作的時候——這也不常有——她說她有話要說,你非得聽一聽。

    夫人,你要是不去一趟,她絕不安安生生死去。

    ” 聽到這消息,可敬的柯尼太太嘟嘟哝哝,沖着那些個老婆子就是一通臭罵,她們非得故意打攪一下上司才肯閉上眼睛,随後匆匆抓起一條厚實的圍巾裹在身上,開門見山地請邦布爾先生等自己回來再走,說是怕要發生什麼特别的事情。

    柯尼太太吩咐報信的老太婆腿腳利索些,免得在樓梯上磨磨蹭蹭折騰一晚上,然後跟在老太婆後邊走出房間,臉色十分陰沉,罵罵咧咧地去了。

     邦布爾先生獨自留下來以後的舉動頗為令人費解。

    他打開壁櫥,點了一下茶匙的數目,掂了掂方糖夾子,又對一把銀質奶壺細細察看了一番,以确定它的質地。

    上述種種好奇心得到滿足之後,他把三角帽歪戴在頭上,一本正經地踏着舞步,繞着桌子轉了四個花樣不同的圈子。

    這一番非同尋常的表演結束了,他摘下帽子,背朝火爐,仰攤在椅子上,像是正在腦子裡開列一張家具明細清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