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孤兒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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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在院外來個痛快的。

    為此目的,他們與自來水廠訂下了無限制供水的合同,和糧商談定,按期向濟貧院供應少量燕麥片,配給的情況是每天三頓稀粥,一禮拜兩次發放一頭洋蔥,逢禮拜天增發半個面包卷。

    他們還制定了無數涉及婦女的規章制度,條條都很英明而又不失厚道,這裡恕不一一複述。

    鑒于倫敦民事律師公會①收費太貴,理事們便厚道仁慈地着手拆散窮苦的夫婦,不再強迫男方跟以往一樣贍養妻小,而是奪走他們的家室,使他們成為光棍。

    單憑以上兩條,如果不是與濟貧院配套,社會各階層不知會有多少人申請救濟。

    不過理事會的先生們都是些有識之士,對這一難題早已成竹在胸。

    救濟一與濟貧院、麥片粥挂上了鈎,就把人們吓跑了。

     ①以前倫敦專門處理遺囑、結婚、離婚的機構。

     奧立弗·退斯特遷回濟貧院的頭六個月,這種制度正處于全力實施之中。

    一開始花銷頗大,殡儀館開出的賬單很長,又要把院内貧民穿的衣裳改小,才喝了一兩個禮拜的稀粥,衣服就開始在他們那枯瘦如柴的身上嘩啦啦地飄動起來。

    濟貧院的人數畢竟和社會上的貧民一樣大為減少,理事會别提有多高興。

     孩子們進食的場所是一間寬敞的大廳,一口鋼鍋放在大廳一側,開飯的時候,大師傅在鍋邊舀粥,他為此還特意系上了圍裙,并有一兩個女人替他打雜。

    按照這樣一種過節一般的布置,每個孩子分得一湯碗粥,絕不多給——遇上普天同慶的好日子,增發二又四分之一盎司面包。

    粥碗從來用不着洗,孩子們非用湯匙把碗刮得重又明光铮亮了才住手。

    進行這一道工序的時候(這絕對花不了多少時間,湯匙險些就有碗那般大了),他們坐在那兒,眼巴巴地瞅着銅鍋,恨不得把墊鍋的磚也給吞下去,與此同時,他們下死勁地吸着手指頭,決不放過可能掉落下來的汁水粥粒。

    男孩子大都有一副呱呱叫的好胃口。

    三個月以來,奧立弗·退斯特和同伴們一起忍受着慢性饑餓的煎熬。

    到後來實在餓得頂不住了,都快發瘋了,有一名男童個子長得比年齡大,又向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情(他父親開過一家小飯鋪),陰沉着臉向同伴們暗示,除非每天額外多給他一碗粥,否則難保哪天晚上他不會把睡在他身邊的那個孩子吃掉,而那又偏巧是個年幼可欺的小不點。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閃動着一副野性的饑餓目光,孩子們沒有不相信的。

    大家開了一個會,抽簽決定誰在當天傍晚吃過飯以後到大師傅那裡去再要一點粥,奧立弗·退斯特中簽了。

     黃昏來臨,孩子們坐到了各自的位子上,大師傅身着廚子行頭,往鍋邊一站,打下手的兩名貧婦站在他的身後。

    粥一一分發到了,冗長的禱告念完之後便是花不了多少時間的進餐。

    碗裡的粥一掃而光,孩子們交頭接耳,直向奧立弗使眼色,這時,鄰桌用胳膊肘輕輕推了他一下。

    奧立弗盡管還是個孩子,卻已經被饑餓與苦難逼得什麼都顧不上,挺而走險了。

    他從桌邊站起來,手裡拿着湯匙和粥盆,朝大師傅走去,開口時多少有一點被自己的大膽吓了一跳: “對不起,先生,我還要一點。

    ” 大師傅是個身強體壯的胖子,他的臉刷地變白了,好一會兒,他愕然不解地緊盯着這個造反的小家夥,接着他有點穩不大住了,便貼在鍋竈上。

    幫廚的女人由于驚愕,孩子們則是由于害怕,一個個都動彈不得。

     “什麼!”大師傅好容易開了口,聲音有氣無力。

     “對不起,先生,我還要。

    ”奧立弗答道。

     大師傅操起勺子,照準奧立弗頭上就是一下,又伸開雙臂把他緊緊夾住,尖聲高呼着,快把幹事叫來。

     理事們正在密商要事,邦布爾先生一頭沖進房間,情緒十分激昂,對高椅子上的紳士說道: “利姆金斯先生,請您原諒,先生。

    奧立弗·退斯特還要。

    ” 全場為之震驚,恐懼活畫在一張張臉孔上。

    德伯家的苔絲 “還要!”利姆金斯先生說,“鎮靜,邦布爾,回答清楚。

    我該沒有聽錯,你是說他吃了按标準配給的晚餐之後還要?” “是這樣,先生。

    ”邦布爾答道。

     “那孩子将來準會被絞死,”白背心紳士說,“我斷定那孩子會被絞死。

    ” 對這位紳士的預見,誰也沒有反駁。

    理事會進行了一番熱烈的讨論。

    奧立弗當下就被禁閉起來。

    第二天早晨,大門外邊貼出了一張告示,說是凡願接手教區,收留奧立弗·退斯特者酬金五鎊,換句話說,隻要有人,不論是男是女,想招一個徒弟,去從事任何一種手藝、買賣、行業,都可以來領五鎊現金和奧立弗·退斯特。

     “鄙人平生确信不疑之事,”第二天早晨,穿白背心的紳士一邊敲門,一邊浏覽着這張告示說道,“鄙人平生确信不疑之事,沒有一件能與這事相比,我斷定這小鬼必受絞刑。

    ” 穿白背心的紳士到底說中了沒有,筆者打算以後再披露。

    如果我眼下貿然點破,奧立弗·退斯特會不會落得這般可怕的下場,說不定就會損害這個故事的趣味了(假定它多少有一些趣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