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 13 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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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着的一切,一陣隐隐的、甯靜而又有些駭人的喜悅,頓時湧上頭,他不知為什麼恰恰要用這句話來表達他的喜悅。

     于是他把腳步放得更輕,走起來更小心并不是怕被人覺察,而是怕把值班人臉上的微笑驚走。

    但是那人始終在出神似地對着火光微笑,大概是這火光和原始森林裡傳來的馬兒吃草的清脆的聲音,使他回憶起童年夜牧的情景:一彎新月照着滿是露水的牧場,遠遠地傳來村中的雞啼,安靜下來的馬群不時把絆繩弄得發出聲音,篝火的活潑的火苗在孩子們迷惘的眼睛前面晃動。

    ……那堆篝火早已熄滅,因而它在值班人的想象中就顯得比眼前的更為明亮、更為溫暖。

     萊奮生剛離開宿營的地點,就被芬芳潮濕的黑暗包圍起來,腳底下踩着什麼有彈性的東西,陷了進去;空氣中散發出菌類和朽木的氣味。

    “多麼可泊!”他心裡想着,回頭看了一看。

    後面連一線金色的微光都不見營地仿佛連同微笑的值班人一齊都陷到地下去了。

    萊奮生深深呼吸了一下,有意跨着輕快的步子,順着小路往深處走去。

     走了一會,他聽到潺潺的泉水。

    他站下來聆聽了一會黑暗中的聲音,後來暗自笑了一笑,便加快腳步,故意弄出悉悉的響聲,好讓人們聽到。

     “誰?……那邊是誰?……”從黑暗中傳來一個發抖的嗓音。

     萊奮生聽出是密契克,并不答應,徑直向他走過去。

    在令人瑟縮的寂靜中,槍闩響了一下,可是子彈卡住了什麼,發出可憐的軋軋聲。

    聽得出,密契克兩手焦急地拼命要把子彈推進槍膛。

     “應該常擦油,”萊畜主嘲弄他說。

     “啊,原來是您?……”密契克如釋重負,脫口說了出來。

    “不,我是常常擦的……不知道裡面有什麼毛病……”他惶惑地看了隊長一眼,忘記關上槍闩,就把步槍放了下來。

     密契克值的崗是半夜第三班。

    派崗的跨着不慌不忙的腳步沙沙地踏着亂草離去還不到半小時,密契克已經覺得自己站了很久了。

    在這個對他抱有敵意的、廣大的世界裡,萬物都在俏悄地活動着,緩慢地過着人們所不熟悉約、警惕的、兇猛的生活,唯有他是孤獨的,和他的思想單獨相對。

     實際上,在這全部時間裡,索繞在他腦際的隻有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和怎麼會在他頭腦裡産生的,但是現在他不論想什麼,歸根到底必然要回到這個念頭上來。

    他知道,這個念頭他無論對什麼人都不會說,他知道,這個念頭是不好的,極其可恥的,但是他也知道,現在他已經不能抛開它他一定要竭盡全力來實現它,因為這是他剩下的唯一的和最後的希望了。

     簡而言之,這個念頭就是要千方百計地設法盡快離開部隊。

     從前他覺得,過去在城裡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而現在,當他想到又能夠恢複那種生活的時候,他覺得那種生活非常快活自在,是唯一合理的生活。

     密契克看到萊奮生的時候所以感到惶吾,主要倒不是因為步槍出了毛病,而是因為他在轉着這些念頭的時候冷不防有人來了。

     “真是個好樣的戰士!”萊奮生溫和他說。

    在看到微笑的值班人之後,他不願意發脾氣。

    “站在這兒有點害怕,是嗎?” “不……怕什麼,”密契克發窘了。

    “我已經習慣了……” “可我怎麼也習慣不了,”萊奮生微笑了一下。

    “我一個人走路、騎馬,--白天黑夜不知走了多少次,可是總覺得有些害怕,……唔,這裡怎麼樣,平靜嗎?” “平靜,”密契克詫異地、又有些膽怯地望着他,說。

     “唔,沒有問題,不久您的日子就可以好過一些了,”萊奮生仿佛不是回答密契克的話,而是回答他的言外之意似的。

    “隻要能走到土陀一瓦卡,到了那邊就好過了。

    ……抽煙嗎?不抽?” “不,我不抽煙……隻是偶爾抽着玩,”密契克想起瓦麗亞的煙袋,趕緊添了一句,盡管萊奮生根本不會知道有這個煙袋。

    ” “不抽煙,不覺得無聊嗎?……要是卡農尼柯夫,就該說‘事情糟透了’,他是我們這兒一個非常出色的遊擊隊員。

    不知他能不能偷偷鑽到城裡去……” “他到那兒去幹什麼?”密契克問,一種模糊的想法使他的心怦然跳動起來。

     “是我派他送報告去的,目前形勢很緊張,我們的全部彙報都在他身上。

    ” “其實可以再派個人去,”密契克聲調很不自然他說,一面又竭力裝出他的話并沒有特别含意的樣子。

    “您不打算再派個人去嗎?” “怎麼樣?”萊奮生警惕起來。

     “沒什麼。

    ……如果您有這個意思,我可以給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