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義 第45回 平原縣秦叔寶逃生 大海寺唐萬仞徇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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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讓、李密射死了張須陀,大獲全勝。

    時内黃、韋城、雍邱都有兵來歸附。

    李密差人去到瓦崗報捷,衆豪傑聞報,都撫掌稱慶。

    獨叔寶聞張須陀戰死,禁不住潸然淚下,想道:“他待我有恩有禮,原指望我與他同患難,共休戚。

    密疏為我辯白,何等恩誼,不料生出變故,我便棄他逃生,令他為人所害。

    想他沙場暴露,屍骨不知在于何處?”便起身對雄信道:“單二哥,弟自到此處,并不曾見翟大哥,恐無此理。

    弟今特往荥陽,與他一面,就會王、李二兄,未知可否?”懋功道:“要去,我們打夥兒同去。

    如今郡縣都來歸附,他那裡這幾個人,也料理不來,須得我們去方妥。

    這裡寨栅牢固,隻消一二個兄弟看守便夠了。

    尤俊達原是富戶快活人,留他與連巨真守寨,照管家屬。

    單全升他做了總領,管轄山上喽羅,日夜巡視栅欄,日用置賣,俱是他調度。

    ”吩咐停當,大家辭了母妻。

    徐懋功、齊國遠、程知節、賈潤甫做了前隊,單雄信、秦叔寶、羅士信做了後隊,俱輕弓短箭,帶領人馬,離了瓦崗。

     将到鄭州地方,隻見哨馬報翟大王兵到。

    原來翟讓同李密攻下汜水、中牟各縣,得了無限子女玉帛,要回瓦崗快活,故與李密分兵先回。

    兩軍相見,翟讓久聞秦叔寶大名,極加優待。

    單雄信問起,知翟讓有歸意,便道:“翟大哥,我們若隻思量作賊,終身得此金帛子女,守定瓦崗罷了;若要圖王定霸,還須合著玄邃,占據州縣才是。

    ”翟讓見說,也還未聽,隻見哨馬報說:“李爺收了韓城各處地方,得了許多倉庫。

    李爺聞得衆位大王下山來,叫小的禀上單大王,說有一位秦爺,如在路,乞單大王速邀至軍前一會。

    ”雄信道:“曉得了。

    ”因此翟讓心癢,仍舊回兵去與李密相合。

    路經荥陽,秦叔寶先差連明打聽張須陀屍首,部下感他恩德,已草草棺殓,并樊虎屍棺,都停在大海寺内。

    叔寶對單雄信道:“煩兄緻意翟大哥,請諸兄先行,弟還要在此逗留幾天。

    ”雄信會意,說了,衆人都已先行,獨雄信同着叔寶與羅士信。

    到了次日,叫手下備了豬羊祭儀,同衆人到大海寺中來;隻見廊下停着兩口棺木,中間供着一個紙牌位,上寫“隋故荥陽通守張公之位”,側首上寫“隋死節偏将齊郡樊虎之柩”。

    秦叔寶與羅士信見了,不勝傷感,連雄信亦覺慘然。

     三人正在嗟歎之時,忽見處邊許多白袍白帽,約有四五十人擁将進來。

    羅士信看見,不知什麼歹人,忙拔刀在手喝道:“你們為何率衆在此?”衆兵衛道:“小的們感故主的恩情,在這裡守來,守過了百日方敢散去。

    今日曉得秦爺來祭奠;故來參見。

    ”叔寶叫他們起來住着,想道:“兵卒小人,尚且如此,我獨何人,反敢背義!”忙叫左右把身上袍蓋,盡換了孝服,時祭儀已擺列停當,叔寶同士信痛哭祭奠;衆兵士俱扒在地上大恸,聲聞于處。

    單雄信亦備招子吊拜。

    正在忙亂之時,隻見外邊走進一人,頭裹麻巾,身穿孝服,腰下懸一口寶劍,滿眼垂淚,跟着兩三個伴當,望着靈帏前走來。

    那些帶孝的兵衛,站在旁邊,說道:“唐爺來了!”叔寶仔細一認,見是唐萬仞,把手向他一舉道:“唐兄來得正好。

    ”豈知唐萬仞隻做不見,也不聽得,昂然走到靈前大恸,敲着靈桌哭道:“公生前正直,死自神明。

    我唐萬仞本系一個小人,承公拔識于行伍之中,置之賓僚之上,數年已來,分懊噓寒,解衣推食。

    公之恩可謂厚矣至矣。

    雖公之愛重者尚有人,而我二人之鑒拔者則惟公。

    蒙公能安我于生地,而自死于陣前,我亦安敢昧心,而偷生于公死後!” 叔寶站在一旁,聽他一頭說,一頭哭,說到後邊句句譏諷到他身上來,此身如負芒刺,又不好上前來勸他;連雄信手下兵卒,無不掩淚偷泣。

    雄信看見叔寶顔色慘淡,便要去勸仁唐萬似。

    隻見萬似把桌一擊道:“主公,你神而有靈,我前日不能陣前同死,今日來相從地下!”說罷,隻見佩刀一亮,響落在地,全身往後便倒。

    衆兵衛望見,如飛上前來救,一腔熱血,噴滿在地,叔寶見了,忙捧着屍首大聲叫道:“萬仞兄,你真個死了,你真個相從恩公于地下了,我秦瓊亦與你一答兒去罷!”忙在地上拾起劍來要刎,背後羅士信一把抱住喊道:“哥哥,你忘了母親了!”奪劍付與手下取去。

    叔寶猶自哽咽哭泣,吩咐手下快備棺木殡殓,就停在張通守右邊。

    然後收拾祭儀,給與張通守兵衛領去,與雄信、士信一齊回營。

    正是: 蘆中不圖報,漂母豈虛名?—— 亦凡圖書館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