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須夢 第三回 蔡斌彥厭貧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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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時事猶如風興波,炎涼忽見世情多。

     仙郎無計尋鳥鵲,織女複思渡碧河。

     黃葉寒林蟬噪語,青松綠竹鳥吟哦。

     夫妻本是同心結,父母嫌貧無奈何。

     卻說康夢鶴,既葬了父,家業罄空,窮困徹骨,無以糊口。

    居則忽忽若有所忘,出則昏昏不識所之,起坐明月之中,吟詩二首。

     其一: 薄宵睡不得,起坐獨悲吟。

     明月照吾閻,清風吹我襟。

     途窮身自健,命蹇事多臨。

     靜誦白雲句,古人可慰心。

     其二: 寂寂銀-懸,淚垂飛杜鵑。

     出門盡荊棘,舉目有深淵。

     昔臣慮風連雨,今憂雨接煙。

     太行山絕望,空守(-韭)鹽煎。

     至明早,陳氏呼夢鶴來前,因勸他道:“吾兒須覓一個生活計,不可固守詩書,坐以待斃。

    ”夢鶴道:“兒非不想這事。

    但思要去舌耕,則無人薦引;要去肩挑,則身體懦弱;要承爹之業,則不指藥性;若要著自己之藝,則突然而出,未免怕羞。

    猶豫數日,不知怎生的好,望母親指示。

    ”陳氏道:“吾兒多材多藝之人也,既不願出頭面,以求蠅頭微利,何不效班超、蕭何筆吏、傭書,後為宰相、封侯者乎?”夢鶴沉思了半晌,說道:“兒雖不材,不過命運未亨而已,亦猶明月暫被黑雲遮,黃河尚有澄清時。

    今既不得上登雲路,已可愧矣,而乃故意人幽谷,毋乃贻高士君子之林乎?”陳氏道:“吾兒雖賢,未及文宣萬萬。

    文宣又嘗為委吏乘田,不避羞辱,即子輿氏所謂抱關擊析,其職亦稱。

    大凡君子有經有權,今正吾兒行經權之時也。

    羞胡為哉?”夢鶴想了一想,說道:“也罷。

    兒思府縣衙門政事紛繁,易擾心神。

    兒父臨終之時,叮咛兒不可荒廢詩書,——在耳,倘入此途,便廢本業。

    不如投在巡檢司,衙中奇淨,庶不失棘關素志。

    敢問母親尊意何如?”陳氏道:“兒自思穩貼便好,不過要求錐刀之末而已,豈要吾兒終身就此為活哉?” 那知衙署淡薄,雖入去傭書,而所衣者百結之衣,所穿者東郭之履,往往見棄于群小。

    不幸又遇此巡司,為人暗昧貪酷。

    一日,上司差督民夫往築城池,一名夫,私放銀五錢。

    那一日點少了三名夫,你道這三名人夫,原來差役權折作銀,稱要交康相公過付,誰知此差人複往别鄉,銀尚未交巡司。

    巡司辄差内丁去問鄉民,鄉裡的人都說康相公遣人來折去了。

    那巡司竟不待分辯,默然具一禀貼報縣。

    縣主大怒,朱批即拿康夢鶴回話。

    至晚坐堂,衙役拿到,立在階下。

    縣主道:“你為保不跪?”康夢鶴道:“童生無罪,何跪之有?”縣主怒道:“敢說你無罪!朝廷民夫,你好大膽,擅自私放,是何道理?”康夢鶴道:“情實虛誣,有誰見證?”縣主道:“你本官現證,豈有你本官自賣而誣賴你手?”擲下四枝簽發打夢鶴。

    夢鶴堅執不屈,說道:“飽學書生打不得。

    小童生不過暫屈傭書而已,非比衙役之輩。

    且實無弄權真情,決打不得!”且官愈怒,喝差役将竹闆亂打,打得一身黑爛,走亦走不動,着差役趕出回家免究。

     嗟嗟!夢鶴真個可憐!以平日激昂慷慨,英雄自命,至此因家貧之幫,而受這苦楚差辱,如之奈何?特師友憐惜之,各有詩慰問。

    其詩甚多,不錄。

    惟記得吳先生一首。

    詩雲: 停杯不飲意殷殷,思象有牙身緻焚。

     欲效執鞭希求富,何如閉戶勤論文。

     雖雲窮困正相迫,孰識智愚自此分。

     湛負性心應增益,古來俊傑多如君。

     又有一友鄭判軀,乃錦園之子,心雖僥險,文理稍通,與康夢鶴世交,亦慰一首。

    詩雲: 問君何事戚眉貧,且向花前看暮春。

     歲月易遷人易老,乾坤當(門舌)志當伸—— 難缺必須缺,——無塵終有塵。

     吾輩未亭多堰蹇,可憐和寡辱金身。

     又有一友,姓洪名袖中,其為人奸險驕傲,腹無點文,好交高明賢士,以慕虛名,并不自知其分量,亦勉強作一首來慰。

    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