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燈
建立的和應該建立的友好感情。

    在豬和人之間不存在,也不應該存在任何意義上的利害沖突。

    他們的奮鬥目标和遇到的困難是一緻的。

    勞工問題不是到處都相同嘛?講到這裡,顯然,皮爾金頓先生想突然講出一句經過仔細琢磨的妙語,但他好一會兒樂不可支,講不出話來,他竭力抑制住,下巴都憋得發紫了,最後才蹦出一句:“如果你們有你們的下層動物在作對,”他說,“我們有我們的下層階級!”這一句意味隽永的話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皮爾金頓先生再次為他在動物莊園看到的飼料供給少、勞動時間長,普遍沒有嬌生慣養的現象等等向豬表示祝賀。

     他最後說道,到此為止,他要請各位站起來,實實在在地斟滿酒杯。

    “先生們,”皮爾金頓先生在結束時說,“先生們,我敬你們一杯:為動物莊園的繁榮昌盛幹杯!” 一片熱烈的喝彩聲和跺腳聲響起。

    拿破侖頓時心花怒放,他離開座位,繞着桌子走向皮爾金頓先生,和他碰了杯便喝幹了,喝采聲一靜下來,依然靠後腿站立着的拿破侖示意,他也有幾句話要講。

     這個講話就象拿破侖所有的演講一樣,簡明扼要而又一針見血。

    他說,他也為那個誤解的時代的結束而感到高興。

    曾經有很長一個時期,流傳着這樣的謠言,他有理由認為,這些謠言是一些居心叵測的仇敵散布的,說在他和他的同僚的觀念中,有一種主張颠覆、甚至是從根本上屬于破壞性的東西。

    他們一直被看作是企圖煽動鄰近莊園的動物造反。

    但是,事實是任何謠言都掩蓋不了的。

    他們唯一的願望,無論是在過去還是現在,都是與他們的鄰居和平共處,保持正常的貿易關系。

    他補充說,他有幸掌管的這個莊園是一家合營企業。

    他自己手中的那張地契,歸豬共同所有。

     他說道,他相信任何舊的猜疑不會繼續存在下去了。

    而最近對莊園的慣例又作了一些修正,會進一步增強這一信心。

    長期以來,莊園裡的動物還有一個頗為愚蠢的習慣,那就是互相以“同志”相稱。

    這要取消。

    還有一個怪僻,搞不清是怎麼來的,就是在每個星期天早上,要列隊走過花園裡一個釘在木樁上的雄豬頭蓋骨。

    這個也要取消。

    頭蓋骨已經埋了。

    他的來訪者也許已經看到那面旗杆上飄揚着的綠旗。

    果然如此的話,他們或許已經注意到,過去旗面上畫着的白色蹄掌和犄角現在沒有了。

    從今以後那面旗将是全綠的旗。

     他說,皮爾金頓先生的精采而友好的演講,他隻有一點要作一補充修正。

    皮爾金頓先生一直提到“動物莊園”,他當然不知道了,因為就連他拿破侖也隻是第一次宣告,“動物莊園”這個名字作廢了。

    今後,莊園的名字将是“曼納莊園”,他相信,這個名字才是它的真名和原名。

     “先生們,“他總結說,“我将給你們以同樣的祝辭,但要以不同的形式,請滿上這一杯。

    先生們,這就是我的祝辭:為曼納莊園的繁榮昌盛幹杯!” 一陣同樣熱烈而真誠的喝采聲響起,酒也一飲而盡。

    但當外面的動物們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情景時,他們似乎看到了,有一些怪事正在發生。

    豬的面孔上發生了什麼變化呢?克拉弗那一雙衰老昏花的眼睛掃過一個接一個面孔。

    他們有的有五個下巴,有的有四個,有的有三個,但是有什麼東西似乎正在融化消失,正在發生變化。

    接着,熱烈的掌聲結束了,他們又拿起撲克牌,繼續剛才中斷的遊戲,外面的動物悄悄地離開了。

     但他們還沒有走出二十碼,又突然停住了。

    莊主院傳出一陣吵鬧聲。

    他們跑回去,又一次透過窗子往裡面看。

    是的,裡面正在大吵大鬧。

    那情景,既有大喊大叫的,也有捶打桌子的;一邊是疑神疑鬼的銳利的目光,另一邊卻在咆哮着矢口否認。

    動亂的原因好象是因為拿破侖和皮爾金頓先生同時打出了一張黑桃A。

     十二個嗓門一齊在憤怒地狂叫着,他們何其相似乃爾!而今,不必再問豬的面孔上發生了什麼變化。

    外面的衆生靈從豬看到人,又從人看到豬,再從豬看到人;但他們已分不出誰是豬,誰是人了。

     1943年11月——1944年2月 (感謝中譯者張毅、高孝先以及本書電子版的輸入者複旦大學的唐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