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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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們再一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别扭。

    決不和人打交道,決不從事交易,決不使用錢,這些最早就有的誓言,在瓊斯被逐後的第一次大會議上,不就已經确立了嗎?訂立這些誓言的情形至今都還曆曆在目;或者至少他們自以為還記得有這回事。

    那四隻曾在拿破侖宣布廢除大會議時提出抗議的幼豬膽怯地發言了,但在狗那可怕的咆哮聲下,很快又不吱聲了。

    接着,羊又照例咩咩地叫起“四條腿好,兩條腿壞!”一時間的難堪局面也就順利地對付過去了。

    最後,拿破侖擡起前蹄,平靜一下氣氛,宣布說他已經作好了全部安排,任何動物都不必介入和人打交道這種明顯最為讨厭的事體中。

    而他有意把全部重擔放在自己肩上。

    一個住在威靈頓的叫溫普爾先生的律師,已經同意擔當動物莊園和外部社會的中介人,并且将在每個星期一早晨來訪以接受任務。

    最後,拿破侖照例喊一聲:“動物莊園萬歲!”就結束了整個講話。

    接着,動物們在唱完“英格蘭獸”後,紛紛散場離去。

     後來,斯奎拉在莊園裡轉了一圈才使動物們安心下來。

    他向他們打保票說,反對從事交易和用錢的誓言從來沒有通過過,搞不好連提議都不曾有過。

    這純粹是臆想,追溯其根源,很可能是斯諾鮑散布的一個謊言。

    對此,一些動物還是半信半疑,斯奎拉就狡黠問他們:“你們敢肯定這不是你們夢到一些事嗎?同志們!你們有任何關于這個誓約的記錄嗎?它寫在哪兒了?”自然,這類東西都從沒有見諸文字。

    因此,動物們便相信是他們自己搞錯了。

     那個溫普爾是個律師,長着絡腮胡子,矮個子,看上去一臉奸詐相。

    他經辦的業務規模很小,但他卻精明過人,早就看出了動物莊園會需要經紀人,并且傭金會很可觀的。

    按協議,每個星期一溫普爾都要來莊園一趟。

    動物們看着他來來去去,猶有幾分畏懼,避之唯恐不及。

    不過,在他們這些四條腿的動物看來,拿破侖向靠兩條腿站着的溫普爾發号施令的情景,激發了他們的自豪,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讓他們感到這個新協議是順心的。

    現在,他們同人類的關系确實今非昔比了。

    但是,人們對動物莊園的嫉恨不但沒有因為它的興旺而有所消解,反而恨之彌深。

    而且每個人都懷着這樣一個信條:動物莊園遲早要破産,并且關鍵是,那個風車将是一堆廢虛。

    他們在小酒店聚會,相互用圖表論證說風車注定要倒塌;或者說,即便它能建成,那也永遠運轉不起來雲雲。

    雖然如此,他們對動物們管理自己莊園能力,也不由自主地刮目相看了。

    其中一個迹象就是,他們在稱呼動物莊園時,不再故意叫它曼納莊園,而開始用動物莊園這個名正言順的名稱。

    他們放棄了對瓊斯的支持,而瓊斯自己也已是萬念俱焚,不再對重主他的莊園抱有希望,并且已經移居到國外另一個地方了。

    如今,多虧了這個溫普爾,動物莊園才得以和外部社會接觸,但是不斷有小道消息說,拿破侖正準備同福克斯伍德的皮爾金頓先生,或者是平徹菲爾德的弗雷德裡克先生簽訂一項明确的商業協議,不過還提到,這個協議永遠不會同時和兩家簽訂的。

     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豬突然搬進了莊主院,并且住在那裡了。

    這一下,動物們又似乎想起了,有一條早先就立下的誓願是反對這樣做的。

    可斯奎拉又教他們認識到,事實并非如此。

    他說,豬是莊園的首腦,應該有一個安靜的工作場所,這一點絕對必要。

    再說,對領袖(近來他在談到拿破侖時,已經開始用“領袖”這一尊稱)的尊嚴來說,住在房屋裡要比住在純粹的豬圈裡更相稱一些。

    盡管這樣,在一聽到豬不但在廚房裡用餐,而且把客廳當作娛樂室占用了之後,還是有一些動物為此深感不安。

    鮑克瑟到蠻不在乎,照例說了一句“拿破侖同志永遠正确。

    ”但是克拉弗卻認為她記得有一條反對床鋪的誡律,她跑到大谷倉那裡,試圖從題寫在那兒的“七誡”中找出答案。

    結果發現她自己連單個的字母都不認不過來。

    她便找來穆麗爾。

     “穆麗爾”她說道,“你給我念一下第四條誡律,它是不是說決不睡在床上什麼的?” 穆麗爾好不容易才拼讀出來。

     “它說,‘任何動物不得卧床鋪蓋被褥’,”她終于念道。

     克拉弗覺得太突兀了,她從不記得第四條誡律提到過被褥,可它既然就寫在牆上,那它一定本來就是這樣。

    趕巧這時候,斯奎拉在兩三條狗的陪伴下路過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