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則 仙村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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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官莅任,得毋往谒見乎?”仕鎮曰:“吾方思之。

    ”林承曰:“何以思為,去則去,不則不耳,誰抑勒吾舅者?但莅止方新,有過堂應卯之例。

    可因此觇其能否?其可畏耶,則後此稍避之;其可狎也,直兒戲藐之耳。

    ”仕鎮曰:“我聞此人似可畏。

    ”林承曰:“雖極可畏,初至茫然無知也。

    乘未知而一出,為邑人所觀瞻,以後即裹足不前,人不敢以抗拒目我。

    ”仕鎮曰:“然。

    ”即令人操舟詣縣。

    林承又佯以他事辭去。

     仕鎮入邑,則林光等笑語迎之行。

    餘方坐堂上,按十三都約保名籍,吏唱馬鳴山不到,餘不答。

    有頃,問:“今日不到者幾人?”吏日:“十一人。

    ”餘佯怒曰:“無禮哉!此不到者皆賊也,當捕治。

    ”遙見林光拊一人背,若趣之前者。

    其人尚瞻顧猶豫,林光跽下代禀曰:“馬監生到。

    ”仕鎮不得已而前。

     餘曰:“汝監生馬鳴山乎?”仕鎮曰:“然也。

    ”餘曰:“善!汝少待,有言相商。

    ”命林光款之。

     須臾,堂事畢。

    有報鹾司渡江者,将出迎,乃置仕鎮于獄。

     及暮,自郭旋,吏赍府檄,請審陳開發盜案。

    鞠訊之,方東升言之曆曆,胡其暢亦不置辯。

    惟仕鎮昂首簧論,不肯一實言。

     餘怒,将刑之。

    仕鎮曰:“監生也。

    ”餘曰:“汝三十餘年老賊,拒捕久,害人多,今日天使汝遇我,是天欲亡汝也。

    汝尚不覺悟乎?我今訊賊,不訊監生。

    治盜賊而不加刑,天地間無是理矣。

    ”仕鎮猶不服命,拷其足三十,捶仆諸地。

    曰:“汝不實言,吾今斃汝!”仕鎮度不免,始将行竊陳開發情形,及方東升盤獲始末,直言不諱。

    且雲勾引行竊者為姚阿馥、林阿順,同黨往竊者為胡其暢、馬阿一、黃阿尾、劉阿信、蔡阿乙等。

     與胡其暢供詞,絲毫不差。

    問平日竊劫幾何家?仕鎮曰:“難以記憶!但被害無一人敢告我,則是無其事也。

    ”餘曰:“汝積威至此極乎!今即無一人敢告汝,汝亦未必有生理!”因遣役分緝諸黨類。

    而仕鎮之羽翼,已是夜飛報其家。

    馬氏族人恐大兵旦至,乘夜遣樓中群賊,四散逃生,急離潮陽,盡歸海、揭、饒平,入深山以去。

     黎明,捕役至,無所得。

    惟馬阿一被獲,與姚阿馥、林阿順等質供,皆如馬仕鎮、胡其暢所言。

    餘乃将群盜锢獄,詳報列憲,請咨部革去監生,以憑盡法研訊。

    而貴山、峽山、洋烏、黃隴、舉練之人,尚恐仕鎮不得死,出為反害。

    而仕鎮妻子及馬氏族人,沿鄉索助食費,莫敢不潛輸之,且亦莫敢出一言。

     餘道經貴嶼,喚田間老人問之,皆雲:“仕鎮一日不死,鄉民一日畏懼。

    即暗受科派,亦不敢一開口也。

    ” 餘恚甚,欲重創之,終以監生未革,不得加嚴刑,複捶其足數十。

    而上官文移駁诘,上下往返經一年又逾兩月,仍未咨革監生。

    而餘以奉參離任,其網漏吞舟與否?則俟後之君子矣。

     吾友曠魯之恨餘不将馬仕鎮撲殺,而拘牽文義效俗吏之所為,受人掣肘,空勞筆墨。

    若使巨奸逸罰,則貴山都百裡内外,遭其殃害,無有已時。

    不知誰之過也?餘亦悔之! 譯文潮陽有個大盜,人稱馬仕鎮,還是個太學生哩!其實,他名字叫鳴山,仕鎮是他的字。

    他所居住的村莊叫仙村,座落在貴嶼南面六七裡的地方,屬舉練都管轄。

    這裡沃野平坦,四望無際,溪河交錯,水清樹綠。

    月色溶溶之夜,漁舟在蘆花間穿梭往來,橹聲噜咿,漁歌高吭,此起彼伏,風景不亞于江南蘇州、松江一帶,的确為嶺東之勝景。

     從前人們給這裡起名仙村,如今這仙村則成了賊窩。

    馬家是這裡的大戶,有兩千多男子,分為三個寨子居住。

    周圍鄉村,不敢窺伺。

    馬仕鎮豪雄、粗犷、剽悍,尤為馬家之首。

    他仿佛生來愛偷盜,隻要看到别人的财物,心裡就不能平靜,非偷取不可。

    縱使至親好友,有了财富,也一定對他深藏隐蔽,不敢讓他發現。

     馬仕鎮仰慕柳下跖、宋江的為人,成天招邀盜匪,往來融洽,四方無賴之輩都歸附于他。

    在他居住的房舍旁有座大樓,雄偉高峻,堅固深邃,群盜前來,皆在樓中款待。

    大抵是以小偷為主,能飛檐走壁、鑽牆穿洞的為上客。

    在水中駕船,運私鹽、搶劫客貨的次之。

    懷中揣石,袖裡藏椎,徘徊道旁,攔劫過客而搶奪财物的又次之。

    大樓裡住着百餘人,他們出出進進,露着膀子,瞪着眼睛,驕橫之極,無所顧忌。

    老百姓有敢冒犯他們的,動不動就拳打腳踢。

    這時,必須立即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