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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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閣中右邊一間房裡響着麻将牌的聲音和人們的笑語。

    克安們在那裡不知道時光逐漸地逝去。

    但是在外面天色黯淡了。

    廚房裡已經派了人來在水閣旁邊的小房内安排酒菜,隻等着克安們吩咐開飯,便可以把菜端上餐桌。

    秦嵩和高忠在水閣内左邊一間屋裡擺好了餐桌和碗筷。

    秦嵩看見天色漸漸陰暗,電燈還沒有亮,連忙點了兩盞煤油燈送到牌桌上去。

     小蕙芳看見秦嵩送燈來,便說要喝茶。

    茶壺裡的水已經涼了。

    秦嵩出來提開水壺泡茶,剛跨出門限,聽見有人喚他。

    他擡頭一望,覺群、覺世兩人立在玉蘭樹下,用小石子遠遠地向着架上的鹦鹉抛擲。

    他剛要對他們說話,忽然聽見鹦鹉驚叫一聲。

    鹦鹉撲着翅膀飛下架子。

    但是它的一隻腳被鐵鍊鎖住了,它得不到自由,隻得飛回架上去。

     “秦嵩,什麼事?鹦哥怎樣了?”克安在房裡大聲問道。

     “是,回四老爺,沒有什麼事情,鹦哥好好地在架上,”秦嵩在階上恭敬地應道。

     覺群弟兄聽見他們的父親在水閣裡大聲說話,連忙躲藏在玉蘭樹後面,後來聽見秦嵩的答話,才又放膽地跑出來,低聲喚着秦嵩。

     秦嵩大步走到覺群弟兄的面前,警告地說:“你們兩個當心一點。

    老爺已經把鹦哥送人了。

    你們打傷它,一定要吃一頓筍子熬肉。

    ” “我不怕,爹不打我,”覺群露出他的牙齒的缺口得意地說。

     “不過這回不同。

    鹦哥已經送給他心愛的人,他也作不了主,”秦嵩帶着惡意的諷刺說。

     “送給哪個?是不是張碧秀?”覺群着急地問道。

     “你去問四老爺好了,”秦嵩故意跟他們開玩笑,不肯給他們一個确定的回答。

     “你說不說?”覺群一把抓住秦嵩的袖子逼着問道。

    覺世也拉住他的另一隻袖子。

     “快放我,客人要吃茶,我出來拿開水。

    ”秦嵩故意逗他們,不肯回答他們的話。

     覺世聽見便放開了手。

    覺群卻吩咐道:“六弟,不要放他。

    ”覺群露出狡猾的微笑,得意地對秦嵩說:“你怎麼騙得過老子?你真狡猾。

    看你的名字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四哥早就說過,你是秦桧的秦,嚴嵩的嵩,兩個大奸臣的名字拼攏來的。

    你不說,你今天休想走”。

    他始終抓住秦嵩的袖子不肯放。

    覺世聽見哥哥的話,又把秦嵩的另一隻袖子拉住了。

     秦嵩聽見覺群的話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他知道他對付不了他們弟兄兩人,隻得求和地說:“我說,真的送給張碧秀了。

    五少爺,你放了我好不好?話也告訴你了。

    我實在纏不過你們。

    ” “好,你去罷,看你說得可憐,”覺群把手放松,并且把秦嵩的身子一推。

    覺世自然摹仿哥哥的動作。

    秦嵩遇赦似地走開了。

    覺群看見自己得到勝利,心裡萬分滿意。

    他也就不去想鹦鹉的事了。

     “我們走上去看看,”覺群對覺世說,兩個人輕輕地向着石階走去。

     他們走上石階,到了右面欄杆旁邊,從玻璃窗他們可以望見房裡的一切。

     “五哥,哪個是張碧秀?你告訴我,”覺世拉拉覺群的袖子低聲問道。

    他蹑起腳,一個前額和兩隻眼睛貼在玻璃上。

     “那個瘦一點的就是張碧秀,臉上粉擦得象猴子屁股一樣。

    那個圓圓臉的是小蕙芳。

    我看過他們唱戲,”覺群賣弄似地答道。

     “真怪,男不男,女不女,有啥子好!爹、五爸到喜歡他們,”覺世看見克安弟兄笑容滿面地同那兩個旦角在打牌,他覺得沒有趣味,便噘起嘴說。

     覺群輕輕地在覺世的肩頭敲了一下,責備道:“你不要亂說,會給爹聽見的。

    ” “我們出去罷。

    天黑了,我肚子也餓了。

    ”覺世隻想回到自己的房裡去吃飯,不願意老是站在這裡偷看這種平淡無奇的景象。

     “你要走?你忘記了媽吩咐過的話?我們還沒有看見什麼,怎麼好回去告訴媽!媽會發脾氣的,”覺群掉過頭望着覺世,威脅地對他說。

     覺世不敢響了。

    他嘟起嘴,不高興地望着裡面,他的眼光往四處移動。

     “你看!”覺群忽然着急地喚起他弟弟的注意。

     覺世已經看見了,裡面四個人正在洗牌,張碧秀忽然舉起手把克安的一隻手背打了一下。

    克安反而笑起來。

     “你看見沒有?他打了爹一下!”覺群驚怪地問覺世。

     “我看見,”覺世感到興趣地點點頭。

     水閣裡面小蕙芳噘着嘴在說話,克定忽然嬉皮笑臉地把臉頰送到小蕙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