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種選擇,一種結果(2)

關燈
寬談妥,他會給我幾個月時間。

    這樣,我也對得住老太太……” 吳運韬擡起眼睛看蘇北。

    他已經從蘇北的叙述中記住了“錢寬”這個名字,但現在他不想說出它,就好像這兩個字會給他帶來疼痛一樣。

     靜。

    蘇北給吳運韬還很滿的茶杯又續了水,重新坐下來。

     “這事很難,蘇北。

    ”吳運韬擡起頭看着蘇北的眼睛。

    蘇北從他睡眠不足的眼睛中看到哀婉和真誠。

    “首先,東方文化出版中心是缺人的,你也知道……還有,小康要是知道了,我沒有辦法解釋……這很難。

    希望你再考慮一下,再認真考慮一下……” 蘇北十分感動。

     “我可能有不周到的地方,比如應當事前和您商量一下……”蘇北說,“但是這事的确很難改變了,我對錢寬說過,您不會不同意讓我走,我是在做了這種保證之後,他才啟動這件事情的。

    您知道,這裡面有很多工作要做……如果讓我明天對他說:老錢,我們老吳不讓我走,這件事算了……我說不出口。

    老錢是一個很好的人,我不能對他說這樣的話。

    ” “我知道,”吳運韬說,“但是這件事的确不行,蘇北,的确不行……我們找一個機會好好談一下,我想是我在哪些方面疏忽了……我們談一下。

    我還沒有對你說過,我将來有可能去Z部機關工作,黨組一直在要求我考慮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領導班子問題,富烨和孫穎都到了退休年齡……你是知道咱們班子這種狀況的,讓誰來做?所以我想了,條件成熟的時候,班子恐怕要動一動……” 蘇北什麼都不說。

     這個話題使他的抉擇沾染上一種肮髒的觊觎權位的色彩。

     吳運韬觀察蘇北。

    蘇北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對這個話題木然無知。

    吳運韬站起來在屋子裡踱着步。

    這在他是很少有的,尤其是在别人家裡。

    他站定在蘇北面前,說:“我見一下錢寬行嗎?” “噢……”蘇北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吳運韬會提出這種要求。

    但是他馬上想到目前這不失為一個辦法,他認為錢寬是有理由說服吳運韬的。

    蘇北說:“行,您見一下老錢……”他一邊說一邊想象他們見面之後事态有可能向哪個方向發展。

     蘇北在向錢寬說到這件事的時候,錢寬沒有猶豫,就決定去看一看吳運韬。

     無論蘇北還是錢寬,都小看了吳運韬在這個問題上的堅定意志。

     不管蘇北怎樣保證說他将按時完成《一個中國婦女的傳奇》的寫作,但吳運韬心中,這樣一個邏輯是無法改變的:蘇北一旦脫離開他能夠绐與的利益範圍,就不可能繼續做那件事情。

    他知道蘇北不可能把這本書當作自己的作品來珍重。

    如果他把《一個中國婦女的傳奇》撂下……他無法想象後果。

     他也曾經想過找一位作家來寫,一是時間來不及了,二是他沒有把握作家是不是會比蘇北寫得好,第三,他以前和作家打過交道,他知道要伺候那些自以為是的家夥很不容易,還要支付一大筆費用……這是一個無法實行的方案。

     他反複問自己:蘇北為什麼要離開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他認為與關于調整領導班子的傳聞有關。

    這麼說來,表面上清心寡欲的蘇北也在圖謀一種東西?吳運韬内心升騰起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憎意。

    目前似乎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留下蘇北……惟一辦法是給他一個位置,讓他把這件事情做完……這個想法讓吳運韬非常痛苦,他是極為艱難地做出決定的。

     當蘇北帶着錢寬來到吳運韬家裡的時候,吳運韬盡管很客氣,内心裡對這兩個人卻深惡痛覺。

    他目光如錐地着從未見過面但已經嚴重幹擾了他的錢寬;錢寬則滿臉挂着真誠的笑意,就像見到了一個很早就想見的朋友。

     蘇北在錢寬和吳運韬之間簡單做了介紹,然後說:“行了,下面的事情我沒有參與意見的資格。

    我等着你們兩位領導做出決定。

    ” 蘇北對錢寬說過:“一定要堅決一些,但是絕對不要提讓我做副總編輯的事情,絕對不要提。

    ” ………… 回到家裡,蘇北心裡仍然不踏實。

    李憶珍看了出來,寬慰他說:“老錢有經驗,他能說服吳運韬,你不要擔心。

    ”李憶珍胸有成竹,她甚至已經在幻想蘇北到遠東工作以後的情形。

     蘇北盡力應酬,但他的意念都在錢寬和吳運韬的談話上。

    他期望錢寬帶來好消息。

     一個小時以後,錢寬回來了,蘇北和李憶珍都站起來迎向他。

     “不行,”錢寬愁苦地說,“他态度僵硬……” 吳運韬說:“不行。

    絕對不行。

    一是我們正在準備使用這個幹部,二是邱小康不會讓他走。

    即使你我達成協議讓他到您那裡工作,邱小康也會把他要回來……我相信邱小康有這個能力,他一定會給你們文協主席打這個電話……” 吳運韬還說:“不行。

    我這個人很保守,或者說很本位主義。

    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面,但鑒于我們是在談兩個單位之間重要的事情,我還是不得不對您說:您這樣做不對。

    從哪個角度講都不對。

    不不不,不是這樣。

    我不這樣認為。

    這不對,我希望您知道,這不對。

    ” 吳運韬最後說:“我很感謝您對蘇北的信任,真的很感激。

    我為蘇北有您這樣—個朋友高興。

    我們以後還是朋友。

    我們大緻上是同行嘛!這事就這樣說定了。

    就這樣。

    ” 事情就這樣了。

     蘇北覺得對錢寬有一種無法彌補的歉意。

     “這倒沒什麼……”錢寬沉吟着想别的事情。

    “吳運韬是一個工于心計的人,這樣一個人,會很難相處……蘇北,你不容易。

    ” 蘇北驚訝地看着錢寬。

     李憶珍神情黯淡,默默坐着,一句話也不說。

    她掃視錢寬和蘇北,不知道他們之間說了些什麼。

     錢寬說:“吳運韬說他很快要到Z部去工作。

    蘇北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向北京文協黨組解釋一下,先放一放,但是我給你留着位置。

    吳運韬什麼時候走,你什麼時候調過來,那時候你就好說話了:你是因為吳運韬把你調進來才不好堅持說要走的,他不在了,也就沒有什麼理由留你了。

    ” 但是這事很遙遠,錢寬也知道這事很遙遠。

     錢寬又說:“他是因為那本書才留你的,那本書的事情一旦結束,他不一定這樣堅決。

    你和他不是一種類型的人,蘇北。

    ” 李憶珍制止錢寬。

     “小蘇,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我看你也不必要想太多,先在這裡幹吧。

    老錢不是說了嗎?等一等,如果有轉機,再做調整也不遲。

    你說呢?” 蘇北說:“我是覺得太對不住老錢為我操的心……” 錢寬擺擺手不讓他說下去。

     送錢寬和李憶珍走時,誰都不說話,默默走出門外。

    蘇北給他們攔了一輛出租車。

    臨上車,錢寬拉住蘇北的手說:“謹慎一些,蘇北。

    ” 蘇北遠遠地看着紅色的出租車彙到了車流之中。

     往回走的時候,一種孤獨、痛苦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好像被人遺棄了一樣。

     他知道必須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了。

     現在讓他心裡沒底的是:到底能不能夠通過努力和吳運韬建立起一種正常健康的關系? 他決心從自身努力做起。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是吳運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