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翻 身 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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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像螞蟻搬家一樣,把很多家具,從好幾條路,搬運到好幾家院子裡,分類集中。

    他們扛着,擡着,吆喝着,笑罵着,他們像孩子們那樣互相打鬧,有的嘴裡還嚼着從别人院子裡拿的果幹,女人們站在街頭看熱鬧,小孩們跟着跑。

    東西集中好了,就讓人去參觀。

    一家一家的都走去看。

    女人跟在男人後邊,媳婦跟在婆婆後邊,女兒跟着娘,娘抱着孩子。

    他們指點着,娘兒們都指點着那嶄新的立櫃,那紅漆箱子,那對高大瓷花瓶,這要給閨女做陪送多好。

    她們見了桌子想桌子,見了椅子想椅子,啊!那座鐘多好!放一座在家裡,一天響他幾十回。

    她們又想衣服,那些紅紅綠綠一輩子也沒穿過,買一件給媳婦,買一件給閨女,公公平平多好。

    媳婦們果然也愛這個,要是給分一件多好,今年過年就不發愁了。

    有的老婆就隻想有個大甕,有個罐,再有個壇子,篩子籮子,怎麼得有個全套。

    男人們對這些全沒興緻,他們就去看大犁,木犁,合子,穗頓,耙。

    這些人走了這個院子看了這一類,又走那個院子去看那一類。

    中等人家也來看熱鬧。

    民兵們四周監視着,不讓他們動手。

    他們回到家裡,老頭老婆就商量開了,“唉!還能盡你要?就那麼多東西,缺什麼才能要什麼,能夠使喚的就不要,要多了也是不給。

    ”“對,人太多了,總得誰也分點。

    ” 人們要忙着看,忙着商量,還要忙着分呢。

    小組長們把東西統計好,按組分攤。

    組員就在小組會上将填就的需要單和東西來斟酌。

    大夥公議,等到誰也沒有話說了,小組長就把領來的條子分發。

    那上邊有物件的名字和号碼,大家将領得的條子到指定的地點去對條領貨,絲毫都不會有錯誤。

    這些辦法,也全是大家商量出來的,因為誰也沒有什麼經驗。

    小組原來還有些渙散,開會人少,在背底下亂說話的人多。

    但自從有了這些事以後,他們覺得在會上講話頂事,人就越來越多,也能按時。

    人多意見雜,于是又要經過大夥評,評定了才算數,這樣小組會就嚴整起來了。

    誰也不敢馬馬虎虎,這樣事情就進行得很順利,幾天他們就把什麼都準備好了,現在隻等着一個号令來搬東西了。

     文采和楊亮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多大的分歧,文采被群衆的力量和智慧糾正了很多自高自大。

    他坐在評地委員會,聽着他們争論,他從原則上可以發表意見,卻不能解決具體問題。

    他們對地畝熟悉,一個人說了,别人全懂得那塊地在哪裡,那地的好壞應該列在哪一等,塊頭有多大;誰家的地四鄰是誰,水路在哪兒,能打多少糧食。

    他們對人熟,誰種着的,地主怎麼樣,種地的人怎麼樣,給誰合适,他們談得熱鬧,他插不下話。

    他幫他們寫,名字又不熟;他幫他們算,他連三角幾何都還懂得些,可是任天華的算盤子比他快得多。

    分物件也是一樣,他開始不知怎樣分才好,又怕大夥打架,都搶着要一樣東西,但他們都想出法子來了,這個又能激起群衆的情緒,又分得大家沒意見。

    他對楊亮他們也減少了許多成見,他們在群衆裡比他有威信,那的确是因他們的作風的群衆化的,自己總脫不掉那股知識分子的臭架子。

    他覺得群衆不易接近,他常常就不知道該和他們說些什麼話。

    像章品那樣,與群衆毫無間隔,了解他們,替他們做主,他是那樣年輕,卻又有那樣魄力,這是他對群衆運動的知識和堅定的立場所造成的,他不敢再把他看成一個幼稚者,不得不給他相當的尊敬。

    當然文采還是很輕松,有他的主觀,還會裝腔做勢,但他的确已在逐漸修改自己,可以和人相處了。

    他這天就和他們贊歎着群衆的聰明,也到各個放東西的地方去參觀,也跟着大夥喜笑顔開。

     分地的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他們在寫榜,在大街上公布,讓大夥提意見。

    他們決定在舊曆八月十四分東西;十四的晚上讨論分地;十五發出地畝條子,并且分賣果子的錢,晚上,全體休息;十六量地去,趕忙量好了地就要收秋了。

    這是不能耽誤的大事,所有的忙碌都是因為這個理由呵。

    這時楊亮他們就可以回到縣上去報告工作和回到原來的崗位上去了。

     十四的那天,分得了領條的,都準備好了搬運東西時所需要的物件。

    有的準備了繩子,棍子,有的準備了麻袋,邀好了人,婦女也出發了。

    這次分東西分得很普遍,有許多中農也分到了一個小瓶,或者一個鏡子,因此去領物件的人特别多。

    小組長們也分開了幾個地方負責,對條,發貨,号碼不能錯,人名不能錯。

    貨物出院還得有新條,有圖章戳記,有條有理,一點也不會錯。

    工作組的同志全來了。

    評地委員會的人也全來了。

    他們的地已經分好了,已有了空閑,有的人也要來搬取物件。

    楊亮和胡立功就常下手幫他們搬,一邊搬一邊就問:“還有什麼嗎?”人擠得很,又要驗條子,這裡就常塞住。

    婦女們總是擠在衣服、被子、廚房用具那些地方,她們又不識字,條子交上去了,領的東西不如意,眼睛望着更好的,就嚷道:“錯啦吧!咱不要這件,這件衣服太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