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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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的主編。

    雖然長期在省委機關工作,職級也不算低,可是因為從來沒有在陽城工作過,又屬于位高權不重的那種虛銜,所以每次回來看望父母或有其他私事,基本上都不通過公共管道,也不主動驚動陽城官方,洪書記、丁市長們即使知之也就裝作不知。

    常務副市長馮開嶺卻是個例外。

     當年馮開嶺初到省城,雖然是跟在老書記後邊,可畢竟還是一介毛頭青年,形單影隻,環境生疏情況不熟,難免會多受到一些白眼與冷落。

    楊副秘書長其時已是政策研究室主任,年長馮開嶺五六歲,在辦公廳裡算是有了些資格,對于這個初來乍到的陽城老鄉,自然格外加以關照。

    那時,馮開嶺經常應邀到楊副秘書長家裡做客,以大魚大肉中和機關食堂裡的清湯寡水,逢年過節更是多有叨擾。

    兩人算是結成了一對忘年交。

    後來,楊副秘書長升任現職,馮開嶺接替了政研室主任位置。

    兩人在省裡前後共事三四年,每天在走廊、廁所、食堂裡時有碰面,也同在一個支部過黨的組織生活,就是不曾在同一個處室裡共事過。

    熟悉中國官場的人都知道,像他們這種幾乎從來沒有同時在一個鍋裡搶過勺、争過羹的幹部,一般就沒有什麼利益上的直接紛争,如果再有些類似的同鄉之誼,那就極易做了朋友,至少不會成為相互傾軋的死敵。

    也因此,遠交近攻一詞,最适宜用處其實不在戰場,而在官場。

    馮開嶺與楊副秘書長之間的良好關系,始于彼時,持續至如今。

     這次楊副秘書長回來省親,馮開嶺照例要親自招待,兩位老朋友把酒言歡一番。

    地點還在明達集團的休閑中心,陪客隻有黃一平、邝明達以及規劃局長于海東等幾個親近的人。

     舊友相聚,菜不在精,酒不在貴,重要的是一份真誠與熱情,其中最直觀的考量标尺就是交談的流暢與熱烈程度。

     酒席開始,馮開嶺雖然和往常一樣談笑風生,笑容滿面,可是卻時常有瞬間的走神與愣怔。

    對此,别人也許不怎麼看得出來,黃一平卻是一目了然。

    個中原因,還是因為年處長電話裡透露的那些内容,讓他感覺不是很踏實。

    省委龔書記的那幾條原則,如果真是确定下來,他這個常務副市長轉正就少了些必然性,多了些不确定性和偶然性。

     從主人到客人,包括幾個陪客,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自己人,席間說話就沒有什麼拘束,上自京城的政治傳聞,中到省城的趣聞轶事,下至普通百姓間流行的葷故事黃段子,知無不可言者,言無不盡興者,一時聊了個痛快淋漓。

    說着說着,難免就碰到來年地市級政府換屆的事。

    楊副秘書長畢竟久居省裡,聽到好多信息,有民間流言,也有官方或半官方消息,不管涉及到什麼人的,統統拿出來一一說了。

    說到陽城方面,楊副秘書長一口咬定,未來幾年陽城政府,必是馮氏天下無疑。

     馮開嶺隻是淡然一笑,起身敬了杯酒,表示一切盡在不言中。

     “聽說最近省委龔書記對換屆選舉有些新的指示?”照例亮了杯底,馮開嶺問得很随意。

     “是啊,本來組織部拿了個方案,但是龔書記不滿意,又親自定了幾條原則。

    據說組織部的部長、處長們為此沒少挨罵。

    ”楊副秘書長回答得也很輕松。

     馮開嶺和黃一平對視一下,心裡都有些吃驚。

    關于年處長電話的内容,近幾天馮市長也陸續透露一些,畢竟有些主意需要兩個人商量着拿,很多具體事要通過黃一平來辦。

    再說,像馮開嶺這樣相對謹慎、性格内向的官員,平時遇事并無多少人可以訴說、商量,甚至包括自己的妻子在内,此類機密大事若總是一個人憋在心裡,畢竟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楊副秘書長大略說到龔書記定的那個四點原則,語氣裡卻充滿調侃的味道。

     “這麼說來,這次換屆,方針政策真是要有質的改變了?”馮開嶺問。

     “哪裡啊!那不過是做做姿态,主要是防止組織部門弄權。

    ”楊副秘書長也不隐瞞自己的觀點。

    “龔書記從北京來省裡工作雖然也有三四年了,可地市換屆還是第一次,當然要體現出足夠的重視。

    前一陣,可能是主管組織的領導有些事沒辦好,在用人方面領會書記意圖不到位,惹得老人家有些不高興,這次發火主要是在表現一種強硬的姿态。

    ” “呵呵,堂堂省委書記也要通過這種方式表示強勢?”馮開嶺笑笑說。

     “倒也不是。

    龔書記來省裡之前,主要是在北京的高等院校、科研機構任職,似乎缺少一些封疆大吏的履曆和氣派,也因此,省裡有些人剛開始就不太買賬。

    可是,你看這兩年,他把省裡工作搞得有聲有色、政績卓著,頻頻得到高層的贊揚,大家也就服氣了。

    現在,他已經完全掌控局面,就不喜歡太多人七嘴八舌。

    ”楊副秘書長進一步介紹道。

     “可惜,我對龔書記不熟悉,估計他也不認識我。

    ”馮開嶺說。

     “是啊,你離開省裡六七年了,書記也換了兩任。

    其實,龔書記還是個直率的性情中人,骨子裡頗有些文人情懷,與你我這些人容易拉近距離。

    ”楊副秘書長道。

     “哦,是這樣?”馮開嶺驚訝。

     “我想,你倒真是需要讓他熟悉一下,如果他對你一點都不了解,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一般層級的幹部還好說,像讨論到市委書記、市長這個層面的幹部,其他人說話都沒用,關鍵時刻還是要靠這個拍闆定奪。

    ”楊副秘書長說着,豎起右手大拇指晃了晃。

     “可是,我不像在省裡工作那樣,可以近水樓台,更不可能如老兄你這般随時聽命于近前呀。

    ”馮開嶺的話,既有玩笑,也是實情。

     “其實機會還是有的,隻是不知你老兄運氣如何了。

    如果閣下有興趣,不如近期給我們《理論前沿》雜志寫篇文章。

    ”楊副秘書長略一思考,便當場獻了一計。

     原來,龔書記曾經在北京某社科院任職多年,對理論研究情有獨鐘,特别關注事關重大國計民生的應用性理論問題。

    他到省裡第一件事,就是視察社科院、新聞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