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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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

    " 車轱辘插了一句話:"黃書記的胃口大不大?"他這話是替張副局長問的,他估計張副局長自己不好意思問,驚歎号也不好意思直接說,索性由他把話說透了,省得到時候兩個人磨成兩層皮。

     驚歎号邊給三個人倒酒邊說:"我靠,這話怎麼說呢?我覺着無所謂大不大。

    看你順眼了,對脾氣了,事情他又能順順當當辦得了,啥東西不送該辦的事情也會辦。

    看你不順眼,煩你,你給他送多少錢人家也不會要,關鍵還是一個緣分。

    " 張副局長連連點頭:"那是,那是,我們中國人嘛,最講究感情和緣分。

    " 車轱辘說:"你别蒙我了,現在跑官哪有不花錢的?不花錢人家憑啥給你辦?别把黃書記說得跟聖母似的。

    " 驚歎号乜斜了車轱辘一眼說:"我靠!也就是你們這些小芝麻官老覺得有錢能使黨推磨,不是那麼回事。

    就說黃書記吧,人家能缺那幾個錢花嗎?想花錢了自有公家給擔着,不可能擔驚受怕提心吊膽地拿那種不要命的錢。

    官當到了黃書記那個檔次,國家包了,還用得着他自己琢磨掙外快?黃書記給我說過,那些貪污受賄的高級幹部如果送到心理醫生那兒診斷一下,沒有精神病肯定也有心理病。

    别說聰明人不會那麼幹,就是稍有腦子的誰會那麼幹?中國誰最有錢?我靠,國家最有錢。

    國家包着就是最可靠的存款,用不着貪便宜撈玩命錢。

    什麼叫國家包着?就拿你說吧,要坐車,愛開車,用得着自己攢錢買車嗎?自己花錢買車養車那是老百姓的檔次,公家的車在你們手裡不是比自家的還方便、省事、省錢嗎?就說現在我們吃的喝的玩的,用得着你們自己花錢嗎?不都是公家包了。

    當官最重要的就是别丢了烏紗帽,有機會能把帽子換得越大越好,烏紗帽丢了就啥也沒了,烏紗帽在就啥都有了。

    我問問你,現在不是都講究優良資産嗎?什麼是最優良資産?" 張副局長聽懂了,馬上回答:"當官!" 驚歎号咕嘟嘟幹了一杯酒說:"我靠,聰明人啊,一點就透。

    最優良的投資項目就是當官啊。

    人要錢幹嗎?不就是要活得舒服嗎?當官活得這麼舒服了,再冒險撈錢,送給他兩個字:有病。

    " 張副局長說:"對,有道理,認真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 驚歎号繼續讨伐車轱辘:"我靠!你别以為人家黃書記真像你們想的那樣,辦什麼事都要錢,人家要的是個緣分,要的就是個心情。

    " 車轱辘過去還真沒把這個驚歎号放在眼裡,也很少跟他像今天這樣正經八百地談論過這些事情,今天談了談,才覺得過去對這小子真的很缺乏了解,驚歎号這家夥沒白給領導開那麼多年車,也難怪黃書記對他這麼一個司機如此關照,這小子那一雙綠豆眼後面還真隐藏了很多好貨呢,不知不覺間對驚歎号有了全新的認識。

    張副局長聽了驚歎号的宏論,身段不知不覺就更加矮化了:"哥們兒,你說說,如果找黃書記活動活動,應該怎麼做?給出出主意。

    "口氣完全是恭恭敬敬的請教了。

     驚歎号說:"我靠,兵書上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要獲得黃書記的好感,要想讓他給你幫忙,首先得了解他,了解了他之後,再投其所好,不能急功近利,要有文火炖老湯的耐心,味道慢慢進去了,湯越來越濃了,也就水到渠成了。

    " 張副局長說:"我哪能了解人家啊,他在銅州當書記的時候我還在鄉裡當副鄉長呢。

    不管怎麼說,我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聽你的,你給我當參謀。

    " 驚歎号已經喝得有點高了,眉毛和眼珠吊成了一根垂直線,把幹瘦的雞胸脯拍得嘭嘭亂響:"我靠,沒得說,這是應該的,抽個時間跟我到省城見見黃書記,其實黃書記那人挺好打交道的,第一次見面,你就說你對黃書記的書法慕名已久,想了很多年了,求他贈你一幅字,專門托了我的關系到他那兒求字的。

    " 張副局長為難了:"就算有你帶着,人家認識我老大貴姓?能給我寫嗎?" 驚歎号哈哈笑了起來:"我靠,黃書記還就好這個調調,平常有人問他要字他總裝得不願意給,懶得寫,其實心裡高興得很哪。

    你剛開始問他要,他肯定也要推辭一番,你别信他那一套,就當他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書法家,跪下求一幅字都可以,到頭來他肯定會給你寫一幅。

    寫好了,你千萬别拿什麼顔體啊、柳體啊那些什麼體來形容他的字,一定要說這字有特點,有性格,獨樹一幟之類的話,他才高興。

    拿了他的字,你馬上找最好的裱糊店裱了,然後再去找他要。

    這一回可以拿一些錢,或者一些禮品,數額大概在一萬左右,就說人家裱糊店的老闆看到這幅字,非得要買下來,你舍不得,隻好回來再麻煩他寫一幅,人家把錢都付了。

    他表面上會不高興,實際上心裡樂透了,你多糾纏他一會兒,他也就寫了。

    寫了以後,你一定要把錢或者禮品給他,他會堅決拒絕的,你就說這幅字書畫店的老闆說了,如果拍賣至少能賣十幾萬,這幅字是個人珍藏的,所以隻給些許潤筆費,如果是用來倒賣的,這麼點潤筆是絕對拿不出來的。

    他肯定不會要,你扔下就走。

    " 車轱辘在一旁聽得直愣神,心裡暗想,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啊,黃副書記的字他不是沒見過,說好聽了,跟誰抓了一把亂稻草堆在宣紙上差不多,說難聽了,就是小孩子撒尿淋出來的不是尿水是墨汁而已,那種水平根本和書法兩個字不沾邊,這位黃副書記居然真的相信别人會喜歡他的字,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

    車轱辘轉念又蓦然想起來市長萬魯生的辦公室牆上就挂了一幅黃副書記的字,過去他還有點想不通,覺得萬魯生的欣賞水平也太差了,經驚歎号這麼一說,他才明白,八成萬魯生也了解黃副書記迷這個道道,故意把他的字挂在辦公室裡讓别人給黃副書記耳朵裡灌可樂。

     車轱辘又問了一句蠢話:"黃書記靠這一套可也不少掙錢吧?" 驚歎号不屑地說:"我靠,又想差了吧?你前頭轉身走了,後頭黃書記肯定得派秘書把錢轉送給省紅十字會、福利院這些單位,而且一定會告訴人家這是他收到的求字的潤筆費,捐獻出來給慈善機構。

    " 車轱辘嘿嘿苦笑:"他這是折騰啥啊?圖個名?" 驚歎号也跟着嘿嘿苦笑:"圖什麼名,誰不知道他那筆刷子一分不值?這種字也能弄到潤筆費,那中國人就都成書法家了。

    沒辦法,他就好這一套,簡直入迷,你别管他圖啥,你圖的東西最終弄到手就行了。

    " 張副局長問:"這就成了?" 驚歎号說:"這也就是敲門磚,認識了,然後再說,他既然喜歡寫字,也就喜歡文房四寶,你到時候想辦法弄一點稀貴的筆墨硯台之類的東西送給他,他就高興得很,記住,千萬不能給他送名家字畫,送那些玩意他會覺得你是看不起他的字。

    " 車轱辘和張副局長相顧而笑,心裡都猜測這位黃書記肯定有偏執型狂想症,真以為自己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書法家。

     酒足飯飽,張副局長帶了驚歎号和車轱辘到大紐約娛樂城的"本·拉登"舞廳泡小姐。

    "本·拉登"是"喯,拉燈"的諧音,這個舞廳每跳半場舞就拉燈,拉了燈就随便幹。

    三個人今天吃喝的時候沒叫小姐陪酒,話說得多,喝得也多,三個人一人抱了一個小姐瞎胡擺弄。

    那個馮主管不知道什麼時候鑽了過來,非得讓他們帶着這三個小姐出台。

    車轱辘稍微清醒一點,罵馮主管:"你這不是扯淡嗎?我們都有家有業的,出台,往哪出?總不能在大馬路上幹吧。

    " 馮主管哈哈笑着把他們往娛樂城專門為嫖客準備的暗室裡請,動真格的了,這幾位剛才還抱着小姐要小姐"出台"的家夥一個個包了…… 車轱辘膽戰心驚:"算了吧,本鄉本土的出點問題就别想活了。

    " 驚歎号說:"我靠,别惹上楊梅大瘡再傳染給我老婆就完蛋了,要是傳染上艾滋病就更完蛋了。

    " 張副局長嗫嚅道:"今天晚上我老婆要是跟蹤我就完了,我老婆有那個毛病,愛跟蹤人,你們玩吧,我先走一步,我替你們保密。

    "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車轱辘和驚歎号相對一笑,趕忙跟着張副局長離開了大紐約娛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