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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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就喝、該玩就玩。

    " 張副局長說:"那沒辦法,社會就是這樣,既有吃肉的,也有喝湯的,還有連骨頭都啃不上的,這就是命。

    " 車轱辘端起酒說:"來來來,不管我們是吃肉的還是喝湯的,總的原則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來,幹了!" 張副局長有事求驚歎号,二話不說端起酒杯幹了,一轉臉看到車轱辘坐在那兒發愣,臉闆得僵僵的活像沒刨平的松木闆,奇怪地問:"老車,今天怎麼不高興?車的事不是已經給你辦好了嗎?" 車轱辘心裡确實不高興,不但不高興,簡直郁悶得要命。

    今天下午葫蘆興沖沖地跑到他辦公室報告,說車已經提回來了,黑色帕薩特,讓他下樓看車去。

    車轱辘非常高興,扔下手頭的文件跟着葫蘆跑到樓下參觀那台新配給他的轎車。

    黑色的車身擦得锃明瓦亮,纖塵不染。

    流線型的車身矯健、雄渾,讓人聯想起匍匐在地随時能夠以夾電攜風之勢騰空而起的非洲雄獅。

    可以想象,這款車如果奔駛在高速公路上,氣勢和速度肯定比那台報廢了的本田更勝一籌。

    此刻,這台德國車停在樓下的停車場裡顯得那麼尊貴、體面、誘人。

    車轱辘拉開車門坐到了駕駛座上,座椅是真皮的,車廂内散發着淡淡的正宗皮革制品特有的香味。

    面闆用胡桃木裝飾得華貴、莊重,方向盤、排擋手感極佳,滑潤可人,制作工藝無可挑剔。

    車轱辘是個愛車的人,坐在車裡撫摸着車内的件件飾物,愛不釋手,活像新婚頭一夜愛撫他老婆身上的零件。

     "車局長,車我已經試過了,特棒,肯定比原來的那台強。

    你看要是沒啥問題,就辦轉賬手續吧,人家等着呢。

    "葫蘆催促車轱辘。

     商家的銷售人員也鑽進車裡對車轱辘說:"車局長,是不是現在就開出去試駕一圈?如果不滿意這一台,還可以再換,我們是專賣4S店,售後服務直接由生産廠家支持,沒有任何問題。

    " 車轱辘真想馬上就開了這台車出去過過瘾,但是理智提醒他:現在正是敏感時刻,萬事皆要小心,如果現在開車,讓局裡那幾個躍躍欲試想争這台車的人瞄上了,一個電話打到紀委,說不準會鬧出什麼麻煩來。

    現在用不着着急,隻要把車抓到手裡,今後想怎麼開還不由着他開?車轱辘戀戀不舍地從車上下來,對葫蘆說:"手續我已經交到局辦公室了,你去找衛駿辦手續就行了,有什麼問題随時找我。

    " 看過車,車轱辘滿心歡喜地回到了辦公室,剛剛坐到椅子上,葫蘆就喪魂落魄地跑了進來:"車局長,車局長……" 車轱辘讓他吓了一跳:"怎麼了?狼追你呢?啥事?" 葫蘆說:"車辦不成了。

    " 車轱辘驚問:"怎麼會辦不成了?" 葫蘆說:"衛主任說車的事情不用我管,他們已經進了。

    " 車轱辘大吃一驚:"什麼?他們已經進了?什麼時候進的?進的什麼車?車呢?" 葫蘆愁眉苦臉地回答他這一連串的問題:"衛主任說,車是給局裡的,不是給哪個個人的,所以由局辦公室統一辦理進車手續,他拿到手續馬上就派人進了一台奧迪A4,付款手續已經辦完了,牌照都挂上了。

    " 車轱辘驚怒交加,他萬萬想不到衛駿竟然跟他玩這一手,活像碰到了火的炮彈火辣辣地跑到局辦公室找衛駿算賬。

    衛駿用笑臉迎接了他:"車局長,我就知道葫蘆肯定要找你告狀,你别生氣,我給你解釋。

    " 車轱辘哪能不生氣?看了衛駿那張笑眯眯的臉,恨不得在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上狠狠抽幾個大耳光:"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經過我的同意就進車?" 衛駿作出了吃驚的表情說:"哎,車局長,你這麼說我可不能同意啊。

    不是你親自把手續交給我們讓我們去辦的嗎?我怕耽誤你用車,你頭腳把手續交給我,後腳我就派小趙去選車、進車了啊。

    再說,你也沒告訴我隻能讓葫蘆去辦車的事,不準别人辦啊。

    " 車轱辘明白,衛駿這是鑽空子搗鬼,給他們交購車手續的時候,自己雖然沒有明确說要什麼車型,也沒有強調必須由葫蘆去辦,但是,過去局裡給哪個局領導進車,都是由那個局領導按照審批的資金數額自行确定車型,然後由這位領導的司機去接車,哪有不經過具體領導同意就自行做主的。

    這種做法在車轱辘的概念中是慣例,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車轱辘便問他:"過去給哪個局長進車的時候是由你們一手包辦的?為什麼到了我這裡你就要包辦代替呢?你這是什麼意思?" 衛駿說:"車局長你說得有道理,過去是那麼辦的,可是現在局裡一再強調所有采購項目由局辦公室統一負責,任何人不準自行采購,這是我們局去年才下發的《關于加強财務管理的有關規定》中明确規定的。

    " 車轱辘說:"那是指局裡财政撥款自行采購的東西,這台車是我直接從财政局要來的指标,戴帽下來的,你知不知道?" 衛駿說:"不知道啊,财政局的批件裡隻說是給我們民政局更新的進車指标,沒說是給車局長個人的進車指标啊,不信你看,批件還在這裡。

    " 車轱辘氣得火冒三丈,卻又無可奈何,衛駿絕對屬于那種蔫蔫的壞種,壞起來軟軟的讓你明知他在使壞,如果還手卻根本沒有着力處,就像對着空氣揮舞拳頭。

    誰都知道,财政局批任何政府采購項目也不會挂到個人名下,衛駿用這種話來對付他,他還真沒有辦法占上風。

    車轱辘不再跟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追問他:"車接回來了,車呢?" 他聽說過,跟帕薩特相比,奧迪轎車排量、性能都不差,就是油耗高一些,油耗對于公車來說,隻不過是會計報表上一個抽象的數字而已。

    既然木頭已經讓衛駿這小子刻成了舟,那他也隻有承認現實,現在如果想再按自己原來的選擇搞一台帕薩特已經不可能了。

    所以他急于看看這台為自己進的奧迪。

     衛駿說出來的話又讓他大吃一驚:"車封存了。

    " 他明明沒有專車用,進來車卻又封存,這無疑是對他公開的挑釁和欺辱,他再也忍耐不住了,揮起大手狠狠地拍了下去……衛駿那種人當然不是勇士,即便真是勇士也不會白白挨這一記不值錢的耳光,所以當車轱辘的巴掌高高揚起來的時候,衛駿早已身手敏捷地縮頭彎腰弓背做出了避讓動作。

    他白白做了那麼一個屈辱的動作,車轱辘的手并沒有拍在他的臉上,而是拍在了桌面上,"啪"的一聲活像誰突然放了一個大炮仗。

    車轱辘的手拍得生疼,雖然他恨透了衛駿,終究不敢真的朝那張笑眯眯的臉上甩巴掌,隻好拿了衛駿的桌子洩憤,結果硬邦邦的桌面被動反擊,桌面沒怎麼樣,他的手卻火辣辣地疼:"你有什麼權力封車?經過局務會議同意了嗎?告訴你,做事别太過分了,你算個什麼東西!" 衛駿驚魂未定,小眼珠滴溜溜亂轉,他沒有想到車轱辘這個平常看上去四平八穩官派十足的人,竟然會因為一台車發飙鬧事,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衛駿不是好漢是小人,小人就更不會吃眼前虧,他把握不準車轱辘盛怒之下會不會真的痛扁他一頓,連忙朝後退了數步,确定即便車轱辘想動武也夠不着他之後,又把責任往局長何茂泰身上推:"車局長,這事你可别怨我,是何局長親自決定的,沒有領導指示,我哪敢随随便便封車啊。

    " 車轱辘信了他,很明顯,如果上面沒有人指使,量他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跟他較勁。

    他狠狠瞪了衛駿一眼:"何茂泰還活着呢,我現在就去找他,如果是你在裡面搗鬼,别怪我車轱辘做事絕。

    "說完扔下驚魂未定的衛駿扭頭就去找何茂泰。

     何茂泰正闆着那張蟹殼臉一本正經地坐在大班台後面批閱文件。

    車轱辘沖進門就嚷嚷:"何局長,衛駿說你指使他把我的車封了?" 何茂泰做過除眼袋美容手術,蟹殼臉上的那雙眼睛上下都是雙眼皮,看上去像極了肚臍眼。

    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何茂泰莫名其妙地看着車轱辘直眨巴眼:"老車你怎麼了?有話坐下來慢慢說,什麼你的車?封什麼車了?" 有那麼一瞬間,車轱辘甚至有點相信這位何局長可能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口氣也和緩了許多:"我辦好了購車手續,讓葫蘆去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