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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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計較,自私和躲懶皆是人的本性,我不會為此而跟他翻臉,但他捷足先登地占有了我愛戀得朝思暮想的方琳,還要在勞動上對我進行剝削,我當然就沒有那麼好說。

     這不公平吧。

    我不同意說,一人澆一半。

     怎麼澆一半羅?他瞪着我。

     這塊大田和這塊小田都一人澆一半。

     汪宇陰下了臉,挑着一擔糞桶就去大便池掏糞去了。

    我心裡有點高興,當然就嚴格按自己分配的方案幹活。

    整整一下午兩人再沒有說一句話。

    各澆各的糞而且嚴肅着臉,吃晚飯時兩人自然也沒說話。

    這就引發了那天晚上的小小的“風暴”。

    九月的白天同六月伏天一樣炎熱不堪,但一到太陽落到山那邊,氣溫就漸漸下降了。

    大家坐在樟樹下吃完飯扯了氣閑談,瞪着汪宇和方琳及另外兩對熱戀的知青相繼出門後,便去井旁洗頭洗澡,随後就坐到馬燈下玩“雙百分”。

    我和嚴小平,老滿哥和另一個知青打對,一桌雙百分玩到十一點多鐘,老滿哥宣布收兵說,睡覺睡覺,明天再戰。

    我當然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汪宇還沒回來,不知跟方琳在哪個僻靜處摟抱親嘴。

    難怪他白天做事想躲懶,一點精力全耗在談愛上了。

    我這麼想,心裡妒意盎然。

    我不敢想象他倆摟在一起肉貼肉的情景。

    我試着移情去思念馮焱焱。

    嚴小平私下沖我宣告說馮焱焱是他的,他說這一切的時候眼睛很亮并且充滿了憧憬。

     馮焱焱臉上又沒貼嚴小平三個字,我要伺機表白,除了方琳和馮焱焱知青點再沒值得我動心的女人了。

    我這麼翻來覆去地想着,正要落入夢鄉,忽然聽見隔壁的房門吱扭一響,方琳談愛談完歸來了。

    十幾分鐘後,我剛剛凄涼地走到夢鄉的那塊土地上,房門哐地一響,汪宇回來了。

    他點馬燈時一腳把我床旁的白鐵桶踢得哐當一響,白鐵桶當然被踢翻了,還滾動了幾下。

     你輕點羅。

    我不舒服,我剛睡着,讨卵嫌。

     你讨卵嫌咧!他回我一句道。

     你這麼晚回來…… 我想這麼晚回來,關你卵事?!他打斷我說。

     我要你輕點。

    我壓着憤怒,你搞得老子睡不着!你也要講點道德嗎。

     那就隻有這樣子!他蔑視我說,你睡不着關我卵事!小雜種! 我把毯子一掀,坐起來了,你是以為你長得高些就呷得住我呀?汪宇身高一米七六,我一米七零。

    你再罵我一句看看!我提高嗓門說,你莫逗得老子發寶就是的! 汪宇哪裡服得了這個行,小雜種!他罵了句,還一腳把白鐵桶踢得又哐啷幾響。

     我也不知是從哪裡飛來的膽量和勇氣,右手攥緊的拳頭簡直是下意識地揮了過去,嘭,落在汪宇胸口上,使他連退幾步。

    汪宇一站穩樁子就撲上來了,照着我頭上一拳打來,我忙回擊他鼻子一拳,自然就你死我沽地打。

     方琳當然沒有睡着,忙跑過來扯架。

    汪宇,汪宇!她太身單力薄了,又怎麼拉得開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汪宇和何平打大架。

     快來人扯架咧!方琳尖嚷個下休,莫打了莫打了,汪宇,何平……嚴小平和老滿哥穿着背心短褲趕了過來,嚴小平箍住汪宇,老滿哥拼命拉住我,又有兩個男知青擠進來,于是就分開了。

    我被老滿哥拉進了他的房間,好好地打什麼架?老滿哥看着我說。

    我就把下午挑糞澆紅薯地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和盤托了出來。

     你們兩個的火氣都太大了。

    老滿哥說。

     那天後半夜,我自然是睡在嚴小平的鋪上,嚴小平則睡在我床上。

    嚴小平的床上汗臭味很重,而且枕頭上飄揚着一種腥臭,那是他睡覺流口水所緻。

    我當然就沒法入眠,拂曉,幫廚的知青把食堂裡弄得乒乓響了我才勉勉強強合了下眼。

    早晨兩人邁出房門時,都鼻青臉腫得跟動物園的大熊貓似的,當然就有知青望着我和汪宇會意地一笑。

    洗臉漱口時隻覺得臉上很疼,不是用毛巾洗而是用毛巾輕輕去沾,我如此,想來汪宇亦如此。

    吃早飯時,老滿哥踱到樟樹下我一旁,你同嚴小平調一下。

    他的兩隻狗眼睛關切地瞪着我,你去挖土,嚴小平和汪宇澆菜地。

    文叔來了,我再告訴他。

     可以。

    我說。

     文叔會要講你們的羅。

    老滿哥說。

     果然,那天上午歇氣時,文叔把全體知青召集到樟樹下開了個臨時會,當然是針對我和汪宇昨晚打架一事。

    你們是來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文叔歪着頭生氣地瞪着我和汪宇,把城裡的水佬倌樣子帶到我們農村來就不行!毛主席說不要打人罵人……文叔開會的目的一是想杜絕知青點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二是要把我和汪宇調開。

    散會後,我便和嚴小平對搬了鋪蓋,随後,走進農具室選了把好的鋤頭扛着,望了眼烈火般的秋陽,走到工地上挖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