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孔雀鬼珀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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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微弱的熒光。

    過了五六分鐘,月餅在上面喊道:“南瓜,你能上來嗎?” 我應着聲,但猶豫不決。

    這種高度的攀岩對我來說并不是難事,可是我卻根本不敢上去。

    我害怕一旦上去,看到了最不想看的東西,無法承受那種打擊。

     “你丫快上來!”月餅在上面催促着,“别矯情,沒事!” 月餅這麼一說,我心裡踏實不少,手腳也利索了,順着月餅開的路,爬起來不費勁,兩三分鐘就上去了。

    月餅坐在地上抽着煙,手電斜斜地别進岩縫當火把。

    聽見我上來,他沒回身,往三四米外菱形的石坑池子指了指。

    順着看去,強烈的視覺沖擊讓我差點沒站穩摔下去。

     池子有二十多平方,還剩半池鮮血,表層結成一層薄薄的血皮,時不時有泡泡頂出,破裂,微微顫動。

     真正讓我恐懼的并不是血池,而是池後半透明的岩壁。

    整面岩壁透着詭異的綠色,一汪柔和的光暈在表面蕩漾。

    透過表層,我清晰地看到十多具極度扭曲的屍體凝固在裡面。

    屍體姿态各異,有的頭上腳下,有的橫躺,有的擺出個“大”字,肢體旁一圈圈蕩起的波紋,顯示着生前經過強烈的掙紮。

     猛地看去,岩壁就像一坨包裹着各種屍體的果凍。

     其中有一具屍體還保留着掙紮的姿勢,手筆直地向岩壁伸出,蒼白的臉上布滿暗紅色的血絲,米粒大小的白色疙瘩從額頭密密麻麻長到塌陷的鼻子上,灰蒙蒙的眼球努力睜着,張開的嘴角邊還殘留着幾個氣泡。

     這次是真的放心了,因為我确定月野和黑羽不在裡面。

    月餅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扔了過去。

    奇異的一幕出現了!石頭粘在岩壁上,慢慢陷進去,倒像是被岩壁吞噬了。

     “這是傳說中印度最詭異的東西——孔雀鬼珀,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裡。

    ”月餅皺着眉頭,從包裡小心地掏出一根塞得緊緊的竹筒,“往後退。

    ” 我看了看竹筒液體的顔色,立刻知道這是什麼:“月……月餅,你丫這麼做連咱們倆的後路都斷了!” “你知道孔雀鬼珀的可怕嗎?”月餅深吸了口氣,“我曾經讀過一部印度野史。

    無憂阿育王征服印度,前半生殺人無數,把所有的屍骸堆積到山上,怨氣、人血、屍氣、殘肢經年累月融進山脈,被山中的琥珀吸入,化成了裝滿陰氣的孔雀鬼珀。

    每逢月圓之夜,鬼珀會吸入陽世之氣,無月之夜吐出陰世之氣。

    随着鬼珀越來越大,影響的範圍就越來越廣。

    活人會變成陰屍,死人會變成活屍,邪念之人越來越多,這個國家會徹底亂掉!記得印度三百多年前出産的那顆‘希望之星’藍鑽石帶來的可怕詛咒麼?它的擁有者和親人無一幸免,要麼死于意外,要麼精神錯亂。

    那個時候,正是斑嘎古堡建立的年代!” 我打了個寒戰,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難道你在印度遇到的這些事情……” “很有可能!”月餅打斷了我的話,“沒想到斑嘎古堡竟然是為了蓄養鬼珀建造的!大川雄二這個王八蛋估計也是為這件事情來的印度!” “月餅,其實咱們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根本沒有必要毀掉鬼珀。

    它對印度人的影響和咱們有什麼關系?這一竹筒裡面的東西威力實在太大,咱們根本跑不出去。

    沒必要玉石俱焚。

    ”我意識到事情不妙,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月餅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南瓜,你不覺得你說的話很可笑麼?在這個世界裡,如果隻有一種英雄,那一定是了解生命、熱愛生命的人。

    哪怕這個生命的擁有者,并不是英雄本人。

    我做不了英雄,但是我還有良心!何況,你丫他媽的怎麼就知道咱們倆跑不出去!你丫先跑,别管我。

    ” 月餅幾句話就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裡。

    我終于平靜了,站到月餅身邊,點了兩根煙,遞給他一根,“扔吧!這次看誰跑得快。

    ” “别拖我後腿。

    ”月餅笑了,把竹筒用力扔出。

    眼看着竹筒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落在鬼珀上,被慢慢吞噬,擠壓破裂。

    耀眼的強光從鬼珀裡迸射而出,震耳的“轟轟”聲響起,鬼珀表面龜裂出道道裂紋,無數條灰色的氣體飄出,夾裹着凄厲的嚎叫。

    震動的波紋由鬼珀沿着血池激蕩而來,地面開始颠簸搖晃,大塊大塊碎石砂礫從洞頂掉落。

     “跑!”月餅用力推了我一把,把自己留在後面。

     我猝不及防,被推下岩壁,向放着青銅古棺的岩洞裡墜落,剛想尋機攀住岩縫,隻覺得身體裡好像被灌進了冰塊,根本不能動彈。

     我連罵月餅的工夫都沒有,隻覺得耳朵“嗡嗡”直響,索性放松身體,把摔落的傷害率降到最低。

     忽然,一根繩子把我攔腰纏住,截住了猛然下墜的沖力。

    我幾乎被這根繩子割成兩半,身體生生停在半空。

     “你丫就别傻了,兩個人根本不可能一起逃出去。

    ”月餅如同一根釘在岩石裡的釘子,腳掌牢牢釘着地面,雙手緊緊箍住繩子,在腰上纏了幾圈,把我慢慢放下。

     “替我把月野和黑羽找回來。

    ”月餅的聲音從“轟轟”的碎石墜落聲中清晰地鑽進我的耳朵。

    我躺在地上,沙土不停地落在眼睛裡,卻依舊睜大了眼睛,頭頂的那片黑暗中,隻剩下一點紅色的亮光。

     那是剛才我給他點的煙! 終于,岩洞徹底崩塌,臉盆大的石頭砸落,我扯着嗓子吼道:“月餅!” 再無人回應! 我一咬牙,跌跌撞撞穿過隧道,鋒利的石片劃得全身火辣辣地疼,抓着鐵鍊子攀出,又奮力跑了許久,直到沖出斑嘎古堡,到了一片密林邊緣,才雙手撐着地跪倒,大口喘着氣。

     耳朵已經什麼都聽不見,隻是不斷回響着月餅那句話:“跑!” “月餅!”我遠望着塌陷了一角的斑嘎古堡,啞着嗓子喊!

我像個野人一樣藏在林子裡足足半個多月,建築工人和政府服裝的人從古堡進進出出,幾輛被軍用帆布紮得嚴嚴實實的卡車時不時開出,不知道他們是否能發現古堡的秘密。

    我相信這不可能,因為竹筒裡的液體,威力足以摧毀鬼珀和青銅古棺。

    可是我又希望他們有所發現,因為月餅還在裡面。

    時間一天一天溜走,我在溪邊喝水的時候,才發現頭發和胡子已經連成一片,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模樣,不過我發現,我的紅瞳又消失了。

     所有發生的一切,我都懶得去想,因為我不想接受一個事實——月餅,我最好的朋友,在古堡地下的密洞裡,為了和他其實并不相關的東西,死了。

    其實,他完全可以若無其事地和我一起離開密洞,根本不用理睬鬼珀。

    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系呢? 可是,他不會這麼做!換作是我,或許,也不會這麼做。

     又等了半個多月,每夜我躺在樹上睡着都會驚醒。

    我依稀看到那個熟悉的中國少年正懶洋洋地站在樹下,摸了摸鼻子,揚揚眉毛,點了根煙,吐出一個滾圓的煙圈:“南瓜,你丫在這麼危險的地方睡得這麼率真,這麼做真的好嗎?” 可是,樹下什麼都沒有。

    手機早已經沒電,我終于決定回國。

    我抱着一絲希望,如果月餅還活着,那肯定在寝室裡四仰八叉抽着煙,幸災樂禍地等我回去。

    到了機場,面對蟻潮般的乞丐,我把所有的盧布往空中一扔,乞丐們歡呼着争搶。

     我心裡苦笑:“有舍才有得。

    ” 換過登機牌,我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充斥着高科技現代感的德裡機場,熙熙攘攘的人們拖着行李箱,演繹着離别、興奮、期待、平靜的衆生相。

     唯獨沒有我希望看到的那個人。

     我歎了口氣,頭也不回地往安檢走去——這是我第一次到印度,也絕對是最後一次! 過安檢的時候,我像耶稣受難般橫着胳膊,任由安檢人員拿着和超市掃卡機一樣的金屬探測器在身上掃來掃去。

    背包正被履帶緩緩送進張着黑洞洞大嘴的透視機,探測器不停發出“嘀嘀嘀”的聲音,安檢人員重點對着我的金屬扣腰帶摸了摸:“轉身!”

印航飛國内的飛機隻有一條航線:德裡-孟買-上海。

    我是火命,上海地理位置偏南,南方屬火,五行上二火相沖,不是很搭。

    不過我實在沒什麼心思想這個事情,隻想早點回國。

     起飛時間比預定時間晚了五分鐘,原因是一位乘客遲到了。

    本來大多數乘客還表達着不滿,但看到最後登機的乘客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也就不再說什麼。

     印度的航班有股奇怪的味道,很像腳臭和酸奶混合在一起的味兒。

    不過飛機的配置挺好,還有艙外攝像頭可以看見飛機第一視角起降,但是配件設施的保養實在太差了。

    明明是新投入使用的飛機,像是已經用了十幾年,好多座椅上的蒙皮都破損,個人娛樂系統不停出現問題。

    我面前的顯示屏看着看着電影突然就死機黑屏,再看周圍好多都是黑屏。

     飛機用肉眼可以察覺的速度慢慢駛入起飛跑道。

    伴随着刺耳的轟鳴聲,舷窗外的場景由清晰變得模糊,越來越快地向視線後方飛速閃去,直至變成一條條連接的直線。

    随着一隻無形的大手把我死死壓在座位上,飛機終于脫離了地面的束縛,鑽入雲中。

     起飛時所産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