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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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天,必須下定決心殺了老師,否則不知道哪一天我會崩潰,變得再也無法動彈。老師創造出來的一切扭曲規則終究會悶死我,于是我必須跟小綠聯手計劃行動。我知道做這件事伴随着危險性,就像在校園後面時,我對北山和山田所做的殘酷行為,很明顯的不是出自我的意願,而是小綠。不過我想,接受了小綠就等于進入一個随時會被激怒而産生暴力行為的狀态。

    那兩個人在暴力事件之後的隔一天照常上學,手腳以及臉上都還包着繃帶。大家紛紛問他們傷是怎麼來的,他們并沒有提到我的名字。我不清楚是有人要他們絕口不提,或是他們兩人為了保住自己的尊嚴而決定保密。

    “你對那兩個人所做的事情正是你内心深處的期望。”小綠嘲諷似的說道。

    他是我創造出來的幻覺,我能理解他這番話的意思,但是對之前從來沒有傷過任何人的我來說,告訴自己那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小綠所造成的,我才會比較容易接受。

    在學校裡幾乎已經沒有可以說話的對象了,能夠交談的人就隻有小綠。他并不是随時随地都站在我旁邊,經常找不到他,四處搜尋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每當我專注地念書,或者因為沒有人可以說話而感到孤獨的時候,他就會從黑暗當中悄悄地出現,無聲無息地站在我身邊。進一步認識小綠之後,發現他是一個殘忍又很會說髒話的人,我不喜歡這樣。不過我的事情他全部都知道,不管再怎麼排斥,我都無法否認他就是我的事實,這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

    校園的旁邊有飼養着兔子和短腿雞的小屋。小屋的側面鑲着鐵絲網,從外頭可以窺探它們在裡面的生活。緊鄰着小屋旁邊,有一個用鐵絲網圈成的廣場,可以将動物放到裡面讓它們運動。某天,我站在小屋前面茫然地望着動物,聞到一股不知是來自兔子還是短腿雞的動物特有味道,我并不讨厭那種味道。兔子和短腿雞吸進去的潮濕空氣經由它們小小的肺和鼻子吐到外頭,再讓我吸進身體裡,我們共享着空氣的感覺。在我就讀的小學裡,每年都由四年級生照顧,負責打掃小屋、喂養飼料。去年就讀四年級時,便是由我們負責照顧那些動物。

    “如果在它們的眉間釘上釘子裝飾在教室的牆上一定很好玩。”小綠不知什麼時候站到我旁邊,看着在小屋中熟睡的兔子們說道。他的聲音依然非常稚嫩,但是我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你怎麼會想到那種事!”我粗着聲音問他。他轉過頭來眯細那隻睜着的眼睛說:“因為他們太臭了。”

    除此之外,他又想象劃開短腿雞的肚子、取出内髒的樣子,還有用圖釘刺滿他們全身的樣子,以及用針刺穿他們眼睛的畫面……我覺得很不舒服,于是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因為小綠隻是幻覺,縱使他無止盡地想象着那些殘忍的事,卻無法真正實行。當我努力地控制自己時,他便什麼殘酷的事都不能做。

    一學期的最後一天終于到來。結業式時,全校學生都集合到體育館裡聽校長訓話。結業式結束回到教室之後,要進行大掃除,舉行輔導課。

    由于要負責教室的打掃,我把課桌椅聚集到教室後方,打掃教室前半段。然後再把桌椅搬到前面,用抹布擦拭空出的後半段空間。在移動桌椅的過程當中,我被某個人的腳絆倒,倒在地上的我被倒下來的桌子壓在最低下,順着視線我看到某人的腳,那雙室内拖鞋在顯眼的地方用油性麥克筆寫着“二宮”兩字。

    “啊,對不起。”她邊說邊咯咯笑了起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但是看到她跟四周的同學都露出愉快的表情,便不得不懷疑她是故意讓我出糗的。不過要是我追究下去就代表不相信她所說的話,那麼大概又會被大家當成壞人了吧?

    二宮滿臉笑意地看着跌倒在地上的我,這樣的行為讓我相當反感。盡管之前被大家嘲笑或嫌棄時,坐在我旁邊的她也跟他們站在同一邊,但我總認為她不會指着我哈哈大笑,或做出什麼惡劣的事,而且内心也一直祈禱着不要被她恥笑。沒想到心中一直不希望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輔導課的時間,從羽田老師那邊接過聯絡簿時,心中想着進入第二學期之後,我又再一次問自己,我是不是還得這樣過下去?

    我的成績并沒有特别地壞,之前認為羽田老師會在聯絡簿上動手腳,所以這樣的結果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也許他是想到萬一聯絡簿上的成績比去年差太多,會令媽媽會産生懷疑吧?

    另外,學校聯絡簿上有一欄是老師寫給學生的簡短評價。上面這樣寫着“上課非常認真聽課,值得鼓勵”,當我看到老師用原子筆寫下的這段子的瞬間,内心湧起一股莫名的沖動。我想将聯絡簿狠狠的撕爛,揉成一團丢進火裡面。位于眼球内側的腦袋閃過一陣痛楚,那是一種憤怒與悲傷交錯的情緒,像心髒鼓動般那樣的炙熱。我盡量以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方式坐回椅子上。即使是想哭泣或是想呐喊時,也總是保持安靜,是為了避免引起羽田老師的注意,這是不知不覺中養成的習慣。

    “下定決心要殺那家夥了嗎?”小綠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身邊說。我對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