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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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諒了那個學生。

    老師根本不在乎那個學生到底有沒有交作業,重要的是如何找機會來罵我。

    因此大家沒有交作業的借口,正好成了老師最期望聽到的話。

     “正雄,為什麼不做作業,老是想玩?”羽田老師雙手抱胸,以看着打翻食物的幼稚園小朋友似的眼神俯視着我。

     大家已經發現老師喜歡玩這種遊戲,所以都帶着興奮的表情等着看好戲,沒有人覺得這樣做是不對的。

    這簡直像是一種世界的法則,這樣的法則使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找其他班級的老師告狀。

    因為這不是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就跟班上決定各小組負責人員一樣,是班上特有的規則,我隻是恰好負擔起這種工作。

    也就是說,我是一個平衡者。

    為了保持班級生态平衡而存在,像犧牲品一樣的人。

     我的地位比大家低,大家不跟我說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對我發怒也是本來就該如此的。

    大家都有“有一個比自己更無可救藥的差勁孩子存在”的意識,因此五年級教室才得以順利運轉,不會發生任何讓人不滿的事情。

    這種循環就是存在于這個教室當中世界法則,也是隻存在于學校當中的秘密。

    羽田老師并沒有将這件事寫在“五年級生時報”上,甚至沒讓人嗅出任何奇怪的氣氛。

    他隻在報紙上寫着最近五年級中流行的遊戲,還有終于為班上所飼養的金魚取了名字之類的消息。

     看着報紙的媽媽對我說:“好活潑的班級啊。

    應該不會發生欺淩之類的事情吧。

    ” 我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騙媽媽說上數學課時我因為解開了大家都解不開的問題而獲得老師的贊賞。

     其實根本不可能有這種事情,隻是希望媽媽聽了能感到高興,不要發現我在學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而已。

    有時侯也會感到不安,萬一在學校發生的事情被家人知道的話會怎麼樣?譬如朋友們把事情告訴他們的父母,這些話也許就會傳進媽媽耳中。

    知道在學校的我其實是一個什麼都做不好的笨小孩,她一定會很難過吧?我好害怕有這麼一天。

    每次看到媽媽講電話就一直擔心,可能是有人把事情告訴媽媽。

    當我從媽媽的表情知道沒事時才能夠獲得救贖。

    這樣的擔憂讓我無法安安心心地過日子。

     營養午餐之後的午休時間是最長的一段休息時間。

    這段時間我們班上的男孩子都會聚集在一起玩“足球棒球”。

    我雖然遵守着羽田老師創造出來的世界法則,卻還是可以加入遊戲的行列。

    我本來就沒有很會玩,經常出錯,遭到大家的讪笑。

     當我朝投手滾過來的足球用力踢時,不是踢空了,就是踢不遠。

    隊友跟擔任守備的對方都看得清清楚楚,讓我既害怕又難為情。

    每次被判出局就覺得好憂郁。

     “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他是正雄呢。

    ”遇到滿疊有得分的機會時,見我被判出局,大家就會這樣安慰激動彼此。

     “對不起……”我率直地道歉,大家都會表現出慈悲的表情。

    沒有人生我的氣,獲得原諒讓心情從恐懼變成了安心。

     當我們紅隊守備時,我被分派去守右外野。

    不過在那邊守備的不隻我一個,我經常沒辦法擋住飛過來的球,所以同隊的朋友會緊跟我身邊。

     “有什麼辦法呢?正雄可别礙事哦。

    ”朋友這樣說着。

    我隻要往後退,站在那邊就可以了。

    即使有球飛過來他也會處理。

    雖然從害怕失敗的不安中獲得解脫,但是這種時侯讓人覺得好孤獨。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玩“足球棒球”。

    我像個被丢棄的空罐子一樣,孤伶伶地站在運動場上。

    在我眼前熱烈展開的遊戲,和呆立在場上的我之間被拉出了一條線,隔着一道像玻璃一樣的透明障壁。

     小綠從我眼前消失了。

    以前總是随時出現在視野當中讓我感到不安,現在卻不知不覺消失了。

    他本來就是我創造出來的幻覺,總不可能搬家到其他地方吧?可是卻突然不見了,理由何在呢? 想起以前他頻繁出現的時侯,總是用沒有被強力膠固定的那隻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為我感到悲哀的隻有小綠一個人。

    當我感到受到屈辱時,明顯地表現出近乎瘋狂的憤怒的不是教室裡的朋友,而是他。

    小綠的消失是因為我内心的憤怒和悲哀感情日漸淡薄嗎?或者是與融入老師創造出來的法則、變成一個沒有心的零件有關系呢?我随時随地确認羽田老師的所在位置,然而有時候也會搜尋着小綠的身影。

    可是他已經消失無蹤了,我始終都沒有見到綠色的臉和穿着束縛衣的上半身。

    對我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好像心中某個重要的部分似乎遭到破壞了。

    不過,我心中祈禱着隻要小綠的失蹤不是要發生恐怖事情的征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