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穴擒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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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大瓶子,小瓶子,馬口鐵罐,裝滿了一些糖果零食,這地方像個念中學的孩子在住着。

     另一邊非常整潔,木闆床,鋪着潔白的床單,衣箱櫃櫥,擺列整齊。

    馬白風在那座貼牆安置的玻璃櫥上,找出許多跌打損傷的狗皮藥膏,一些和玻璃裝着的提神運元補氣藥丸,還有一些江湖人賣藝兵器;大刀、寶劍、連環鎖、千斤墜……堆疊在床下。

    而且還有着許多研究國術的書籍哩。

     馬白風大笑,他斷定那是屬于情報販子的保镖拳師彭虎所有。

    不過搜着這些東西有什麼用處呢?最多不過證明情報販子确實住在這裡,他們并沒有找錯房間罷了。

     張福泉是負責闖進傭房去的,那間房很特别,連床鋪也沒有,裡面好像一間照相館的黑房,有沖洗池、印曬機、放大機,牆上橫挂着的鐵線懸吊起幾條長長的底片膠卷。

    張福泉取底片在燈光下細細看過之後,一并取下,去向潘文甲報告。

     “潘主任,這裡有你的底片……”他說。

     這句話使大家同時驚詫,潘文甲接過底片忙趨至台燈底下觀看,果然是他的尊容,而且還是在“文化公司”門前攝的,大大小小,正面側面全有。

     馬白風不禁豁然大笑,他又找到了奚落潘文甲的機會。

     “馬白風,你且慢得意,這裡也有你的——”潘文甲忽然提起了膠卷的尾截,高高揚起,意思是給大家看。

    果然,那截膠片雖然很小,但是馬白風的臉型,和那撮小胡子,赫然在底片裡出現。

     “這不是在工商日報大門口拍的嗎?”畢熱的目光銳利,由背景上找出特征。

    “那還是昨天的事呢!” 潘文甲同樣報以冷笑,這是一種精神上的報複。

     馬白風搶過膠卷,細細觀看過後,不禁老羞成怒,高聲向張福泉吼叫着問:“還有沒有?” “都在這裡了!”張福泉答。

    并向潘文甲請示:“潘主任,這些要帶走嗎?” “當然要帶回去研究!”這事情确是夠難堪的,潘文甲臉孔上挂着笑容,肚子裡卻羞愧難當。

    他們這一批人,可說全是幹特務起家的,豈料竟碰着情報販子這末一個對手,将他們當作猢狲一樣的玩弄着,連像片都被他拍了去,假如不是今晚闖進屋子裡來搜索,恐怕永久還不會知道哩。

     忽然,潘文甲想起上三樓假樓閣的三個人為什麼沒有聲息?他走至樓梯口間觀看,假樓閣上連電燈也沒有開。

     “不要出了什麼意外吧?”他心中想。

     伍月雲、湯胖、何澄全是身經百戰的行動員,相信也不會輕易失手,假如有什麼格毆的事情發生,也不會如此的無聲無息吧。

    潘文甲想着,又似乎放心一些。

    不過當他再一轉念,想到情報販子的行動詭秘,手段高妙,不由得使他心悸,顯然他的勇氣已受了極大的挫折。

     “畢熱,你上樓去看看伍月雲他們怎麼樣了?”潘文甲說:“我告訴你,伍月雲的手腳不大好,愛貪小便宜,你得告訴他要保持特務人員的風格,别貪财誤事……” 畢熱領命,一手握着手槍,一手捏着手電筒,匆匆趕上樓閣去了。

     潘文甲又向大家命令:“現在我們大家搜索有利證據,記着,不要貪小便宜……” 這句話當衆宣布,又給馬白風找到挑釁的機會,首先還是馬白風的應聲蟲譚天發牢騷,喃喃自語:“……這樣說起來,就隻有我們的潘主任是手腳幹淨的了……” 正在他們翻箱倒箧的當兒,畢熱已上至樓閣。

    斜對着樓梯間的是一個小客室,内進就是寝室,由客室外出是一個廣大的平台,還植滿了花卉盆景之類。

    電燈是熄滅的,黑黝黝一片,好像沒有人迹,他心中想:伍月雲他們三個人跑到那裡去了呢? 他輕聲呼喊:“伍月雲……伍月雲……湯胖、湯胖……”鬼鬼祟祟,匍匐前行。

    因為沒得到他們的反應,不敢随意掣亮手電筒,提心吊膽,生怕被敵人發現了目标。

     “何澄……”他又喊,手腳上所觸着是沙發椅,幾桌、牆壁,他感覺草木皆兵,随時随地都會被敵人侵擊,确實太危險了。

    他将手中的手槍,拉上紅膛,用手指扣着機鈕,準備随時發射。

    這樣摸索到了寝室門前,門是栓着,推不開,他也無心去開,預備巡視一周,便下樓去向潘文甲交差了事,或者班來大隊人馬從事搜索伍月雲等三人的下落,這危險就由大家分擔了。

     寝室的大門,正對着平台的出口,平台上遍植花卉,有木爪樹、葡萄藤架,在晚風的吹拂下,樹影搖動,有如鬼影幢幢。

    畢熱記起潘文甲曾吩咐過湯胖到平台上去把風的,到這時候,他不得不掣亮電筒,向平台上掃射了一周。

    那兒,花是花,草是草,樹是樹,隻是沒有人的蹤影,更沒有湯胖的下落。

     “湯胖……”他再叫了一聲,沒有反應,反而弄得自己毛發悚然,不寒而檩,他知道準出事了,這時候不容怠慢,應該趕快下樓去報告潘文甲,班大隊人馬上來營救。

     正在轉身的一刹那間,他發覺寝室的大門竟然洞開,不禁使他感到驚慌。

    他記得剛才房門是牢牢鎖着的,推了幾次,都沒有推開,現在霎眼間竟自動的開了,而且還沒有一絲聲響,這該多麼可怕。

     “難道有什麼陰謀不成?”他心中想,據馬白風所繪畫的屋子圖形,這間寝室之内,還有一個套間,除了這道門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出口,假如敵人是躲在房間裡面的話,那無異是作繭自縛,束手待擒了,便閃在一旁,壯起了膽子,提起手電筒向屋子内一照。

    這一照,他呆住了,房間竟然一個人也沒有,那一道手電筒光亮,恰巧照到面對着的一張櫃櫥上。

    那櫃的上面,擱置一個曲線玲珑的裸體石膏像,在電筒的光亮下,玉骨冰肌,分外誘人。

    在那石膏像的腳下,又堆疊着一紮紮花花綠綠的鈔票,這對于畢熱更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他砰然心動,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皮,再看個仔細,一點不假,全是真的鈔票。

    這時,他利欲薰心,竟忘記了當前處身何地?忘記了眼前環境的可怕,雖然,他小心翼翼,一手捏着短槍,扣緊了機鈕,手持着手電筒,探身進房間去,四下照射了一番,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檢查窗幔背後,再看内進的房門是鎖着的,這就最沒什麼危險了。

    于是,大喜過望,算算椅櫥櫃上的那些鈔票,足約有兩三萬元,那貪婪的眼瞪大大的,手伸得長長的,擱下了電筒,放下了手槍,渾身抖索,雙手同時抓起那些鈔票,裂大了嘴巴閉攏不上。

     正在畢熱得意忘形的當兒,他背後的窗幔間閃出了一個龐大的黑影,向畢熱撲來,他的動作靈活、敏捷、絲毫不帶出聲息,那是一個非常魁梧的人,唇上蓄了一撮八字胡,舉起了鐵腕,他的手中還捏着一個拳大的硬膠“鎯頭”。

    正當他舉起“鎯頭”預備敲下之際,畢熱忽然收歛了笑容,有了警覺,那黑影便很快停止了他的襲擊,潛躲到黑暗處去了。

     原來這是畢熱的錯覺,并非真的有人在他的背後襲擊。

    他回過身去,匆匆将房門閉上。

    這原因非常顯明,他想吞沒那些鈔票,而那些鈔票的數額過钜,随手攜帶,太過現露,容易被同僚發現迫他分贓,所以必需要貼身收藏起來,他想出最妥善的辦法,就是把所有的鈔票纏紮在腰間。

    但是這樣做法,必需費去一番手腳才行,所以畢熱關閉上房門,恐防在這段時間之内,有人闖到樓閣上,分去他一杯羹。

     扣上房門之後,畢熱見錢眼開的醜态複露,笑得裂大了唇,迷起了眼,手足無措地解脫衣衫上的扣子,張牙舞爪,抓起了一疊疊的鈔票圍着腰塞進去。

    一把一把塞滿了之後,皮帶緊束得幾乎要把他的五髒逼出肚外,他隻好把皮帶松開,呼吸才稍為暢順,但身體卻變成大肚皮了。

    因為他腰纏累累,這是無法掩飾的。

    在這時他開始恨那些鈔票為甚麼都是十元五元的。

     “好在環境黑暗,可能他們都沒有看到……”畢熱心中想。

     正在這時,黑影又現出來了,伸長鐵腕,握着那硬橡膠的“鎯頭”,死勁擊下,敲在畢熱的天靈蓋上,眼前一黑,他倒下去了。

     那長八字胡的大漢,順勢雙手一兜扼住了畢熱的脖子,慢慢地将他放倒地上,這樣便不會發出摔跌的聲響,然後伸向套間内“噓噓”輕吹了兩聲暗号,輕聲說: “喂,猴子,夏落紅!你們該出來幫忙啦!” 套間内發出了回聲:“是肥羊還是瘦羊?” “不肥不瘦,但是鈔票卻塞滿了他的肚子!”長八字胡的大漢答。

     于是,套間的大門便輕輕推開了。

    在黑暗中閃出兩個人影,一高一矮,高的正就是劫去潘文甲六萬元現款的那青年人夏落紅,那瘦小的,也正就是形狀長得和情報販子有點相似的小個子。

     “格老子——”小個子跨出門來就開玩笑說:“彭虎哥不虧一條鐵漢,格老子别看他個子大,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

    你一個人扛起他已綽有餘裕,還要我們幫忙,稱啥子好漢羅?……” “孫阿七,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快幫忙動手吧!”夏落紅向矮個子叱喝說。

     “瘦猴子,你下次再學我講四川話就揍你!”彭虎哥握着拳頭向孫阿七比了一比。

     “格老子,你就會欺侮我的個子小……”孫阿七聳肩扮了個鬼臉。

     他們三個人拉拉扯扯,七手八腳,把昏迷不醒的畢熱搭進了套間之内,那是一個相當大的房間,有着一張雙人床及一張獨睡床,床上正躺着三個人呢,手腳全被麻繩牢牢縛着,嘴巴也堵塞了棉絮,用布條紮着。

    他們正是伍月雲、湯胖、何澄。

    相信他們和畢熱以同樣方式被引誘墜入圈套的。

     彭虎取出繩索,複将畢熱用繩子牢牢縛起,口中也塞上棉花,裂開他的嘴巴,用手帕齊耳紮上。

     “你們委屈一點吧,兩個人擠一擠!”彭虎說着,便将畢熱向獨睡床上一丢,和何澄擠疊成一團。

     “小子,你給義父傳過了暗号沒有?”孫阿七忽然問那年青人說。

     “老打瞌睡的懶猴子還用你吩咐麼?”夏落紅向綽号叫猴子的孫阿七瞪眼,這孫阿七是他們兩人的出氣筒。

     這當兒,蓦地樓梯上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原來是潘文甲和馬白風兩人,因為畢熱上假樓閣許久沒有消息,潘文甲知道事情不妙,便吩咐餘下的人牢牢把守各要道,親自和馬白風兩人趕上來查個究竟。

     當潘文甲和馬白風緊握着短槍,小心翼翼,踏上那“吱呀”作響的樓梯,還未走至半途,蓦地裡聽見一陣鬼哭神号的警車呼号聲,雜着“當當當”的警鐘響聲,在平寂的空氣裡,自遠而近,使人毛發悚然。

    街上起了一陣狗吠聲,這是布置在街口把風的共黨匪徒發用的信号,表示需要注意了。

    接着在露台上把風的薛阿根也裝着狗吠,回答了街的信号,他叫了數聲之後,即由落地長窗走進屋去,高聲說:“潘主任呢?需要撤退了!” 張福泉馬上接上說:“他上樓閣去了,我去喊他——”他趨至樓梯口間,看見潘文甲和馬白風兩人呆若木雞,站在樓梯上,便說:“潘主任,有命令要撤退了……” 潘文甲還表現鎮靜,凝神注意救火車的聲響,知道撤退已經來不及了。

    救火車已經快要接近街口間,街面上的狗吠聲,一疊聲更顯得急促,兩種吠聲混在一起,像野狗在打架,這就是緊急撤退的暗号。

    自然街面上的部署已全部撤走,假如潘文甲等人在這個時候走出去,即将與警車撞個正着。

     潘文甲說:“現在撤退已經不是時候了,我們需要應變——張福泉,你快去把電燈熄滅……”話聲未完,全屋子的電燈刹時全部熄滅。

    像是有人拔去電流總門的開關似地。

     潘文甲還表示滿意,以為他的幹部工作迅速,得心應手,應變有術,屋子内外頓時回複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

    突然客廳間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咦?是誰把電流切斷了?” “恐怕是張福泉吧?”譚天的聲音。

     “不,張福泉正在和潘主任說話!”由露台跨進來站在門口的薛阿根說。

     潘文甲大吃一驚,所有在二樓的人譚天、薛阿根、張福泉全沒有移動,又會是誰去熄滅電燈呢?難道說情報販子還有人埋伏在屋子中嗎?他又想起在樓閣上的伍月雲、何澄、湯胖三個人,上去了這樣久竟然一點聲息也沒有,越想越是不對,連忙說:“快到後面去檢查……” “不必查了,是我關的!”潘文甲話聲未完,便出現了怪腔怪調的話音,那聲音是非常熟悉的,正就是那老怪物情報販子呢,他夾雜在客廳的匪徒當中。

     頓時,客廳中起了一陣混亂,每個匪徒都吓得魂不附體,因為處在黑暗之中,雖然手中都有武器,但接觸着的人并不知道是友是敵? 還是譚天眼明手快,抽出衣袋中的電筒,兜着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