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落葉歸根

關燈
蘭道夫?史葛克待在房内外無人時,始鄭重向喬治?蓋博介紹古飄萍的身分,并聲明古飄萍與他自己正進行同一件離奇茫然的案子,希望喬治?蓋博能助一臂之力。

     喬治?蓋博非常豪爽的說:“隻要是我能幫得上忙,一定竭力為之!” 蘭道夫?史葛克便開門見山地說:“以你在日本這麼多年?關于黑社會方面知道一定不少,對于‘黑田組’你知道多少?” “‘黑田組’?”喬治?蓋博雙手反背在室内來回漫步,說:“在日本剛戰敗時,各種黑社會組織應運而生,相傳‘黑田組’是由黑田武郎将軍與部下協力組成,隻短短幾年勢力龐大非凡,聲勢赫赫,後來黑田武郎将軍病死,由他的兒子黑田勇繼承領導,可是魄力與其父不能相比。

    換句話說,黑田勇隻是由幾個父執扶持下繼承父業而已,‘黑田組’亦因主持乏人,日趨沒落,一般人對‘黑田組’印象日漸淡薄,不過去年又轟動了幾個月,黑田勇逝世,組内又連出亂子!” “你可清楚黑田勇是怎麼死的?”古飄萍問。

     “這我倒不太清楚,不過聽說‘黑田組’近一年來非常倒黴,一般人傳說他們連信物都保存不住了,勢将馬上垮了!” “你可知什麼信物丢失了嗎?”蘭道夫?史葛克跟着問。

     “我跟‘黑田組’毫無瓜葛,因為‘黑田組’是幹走私起家的,不過我可以替你們打聽,你們想知這些什麼呢?” “第一:黑田勇是怎麼死的?第二:他們的信物是什麼?怎麼丢的?”古飄萍說:“本來第一次見面如此勞煩你是不好意思的,可是‘黑田組’這一環是我們這件案子中相當重要的,隻有麻煩你了……” “古兄,你們中國人就是太客氣了,憑心而論蘭道夫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又何必替他客氣呢?”喬治?蓋博興緻勃勃地說:“今晚上我大概就可以給你們回音了。

    今晚上你們二位來舍下便飯如何?順便喝兩盞,我天天沒人陪我喝醉,實在也很難受呢!” 蘭道夫?史葛克笑着說:“好吧,我也快三月不知酒味了!” “我們就此一言為定羅,晚上見!”喬治?蓋博爽朗地大笑。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辭出喬治?蓋博家後,同赴“太平洋人壽保險公司”,查核宋琪的保險金。

     受益人的名字果然是高麗黛,地址就是H港“太子公寓”宋琪的住所。

    餘外别無線索可查。

     古飄萍對蘭道夫?史葛克說:“看樣子保險公司的線索到此而止,美容院怎麼查呢?” 蘭道夫?史葛克也頗困惱地說:“日本近年來,美容事業變成新興事業之一!光東京何止千百家,假如一家家去查,三年五載也未必能查清楚!” “反正你我均是上年紀的人了,東京雖花樣多還不值得我們分心,在晚上赴喬治?蓋博家之前,我們查一家算一家吧!” 蘭道夫?史葛克就利用他國際警聯的力量與東京警署方面聯絡,請派出一名幹員,先找最有名的美容院查起。

     有日本警方相助,各美容院不得不買帳,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計算時間,将近年來華人美容紀錄統統搬出,一頁一頁地翻閱。

     一整天,查了五家,結果徒勞往返,毫無所得。

     晚間,他倆連袂再至喬治?蓋博家赴宴。

     一頓精緻的日本飯,席間還有藝妓獻藝,賓主盡歡。

     飯後,喬治?蓋博延請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進書房,向他倆叙說他所調查的結果。

     “‘黑田組’内對去年他們‘社長’的死因多不願透露,然而消息還是外洩,黑田勇喪偶多年,去年年初突遇一年輕貌美的華僑女郎,很快便賦同居之愛,不到半年,黑田勇酒醉自樓梯上滾下而死,黑田勇年輕的太太失蹤,跟着謠言傳說‘黑田組’的信物也失蹤了!” “信物是什麼呢?” “是一面旗子,旗子中間有一個神眼,眼珠是一顆巨大的貓眼石!” “貓眼石!”古飄萍不住地點頭,似有所悟。

    “你可知道黑田勇的華僑妻子叫什麼名字?是不是叫高麗黛?” “不是;是個叫阮蘭香的女子!”喬治?蓋博展開手中别人寫下的中國字。

     “阮蘭香?”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俱是一怔,這是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們兩人都沒聽說過。

     “阮蘭香有沒有再露過面?”古飄萍問。

     “沒有,大家傳說是阮蘭香大概也不在人間了,因為黑田勇在跟她結婚時曾買了一百萬日币的人壽保險,受益人便是他的嬌妻阮蘭香,可是他死後阮蘭香至今沒有出面具領這筆數目并不算小的人壽保險!” “人壽保險?”古飄萍猛然想起來,宋琪曾由電話中聽“黑田組”的人提起過,說東京有一筆人壽保險要高麗黛去領! 假如“黑田組”的人沒追錯人的話,那麼高麗黛就是阮蘭香了;阮難成一直稱高麗黛為白蘭,現在又變成了阮蘭香,到底她是叫什麼名字?這個女人真是愈追究愈使人迷惑了呢! “你能夠再為我們打聽一下黑田勇所購買的人壽保險公司是哪一家嗎?”古飄萍說。

     “大概沒什麼問題,明天中午我可以給你們回音!”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再三道謝,辭别喬治?蓋博,返回“太陽酒店”。

     “會不會是我們走錯了路?我從未聽說過阮蘭香這名字,白蘭與高麗黛是否同一個人已經搞得我們頭昏腦脹了,現在又冒出來一個阮蘭香,我們别鑽進牛角尖愈走愈遠才行!”蘭道夫?史葛克說。

     “可是我們又不能就此罷手,聽明天回音再決定步驟吧!” 次日中午,喬治?蓋博的回音來了,是“日内瓦保險公司”。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又匆匆趕到“日内瓦保險公司”,由日本警方的協助,他們順利抽出那張保險公司單查看。

     受益人阮蘭香,地址即黑田勇與阮蘭香同居的黑田老宅。

    金額一百萬日币! 這紙保險單沒能給他們一點幫助。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黯然而返。

     這晚上古飄萍恁怎的也不能入眠,他又翻開他自己所列錄的各疑點,反覆翻閱。

     蓦的,宋琪香港保險金額港币一萬元,日本分公司保險十萬美金這一項給古飄萍一線新的啟示。

     假如高麗黛與阮蘭香是同一個人的話,她對付宋琪與對付黑田勇會不會同出一轍?會不會也在其他地方的公司買了更钜額的保險呢? 古飄萍這時仿如心安理得,酣然入夢。

     次晨,古飄萍匆匆拖着蘭道夫?史葛克再次來到“日内瓦保險公司”,要求公司負責人與各地分公司聯絡,清查黑田勇是否在其他各地分公司重複購買保險,金額多少?受益者何人?地址何處?有無領取? 果然答案在第二天“日内瓦保險公司”瑞士總公司的覆電中獲得了! 一如古飄萍所猜測,阮蘭香在瑞士總公司又為黑田勇購買了人壽保險,金額相同的也是十萬美金!不過奇怪的是阮蘭香尚未辦理領取手續。

     最令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興奮的是,阮蘭香在瑞士日内瓦總公司留下的地址是砂勞越的“孟氏果園”! 高麗黛來自砂勞越,白蘭來自砂勞越,現在這位新出現的人物——阮蘭香也是來自砂勞越,事情好像有逐步接近的趨勢了! 尤其阮蘭香與高麗黛在買人壽保險的情形,似乎同出一轍!簡直就像是同一個人的手法,連數目都相同。

     不過,誰能确定呢? “黑田組”的線索到此為止,保險公司方面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美容方面仍如大海撈針般茫然。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再三磋商結果是——共赴砂勞越去實地調查。

     于是這對白發蒼蒼的老人又連袂同赴砂勞越。

     古飄萍與蘭道夫?史葛克抵達砂勞越第一件事就是同赴古晉市的警察總署,追究高麗黛、顧富波、袁菲菲三人慘事的案子,及阿芬與陳浩的失蹤案。

     熱帶氣候的人都比較懶散。

    砂勞越的警署辦理這件案子的人見蘭道夫?史葛克又來追究這件案子頗感不耐,因為他們以為這一則是無從追究的車禍事件所造成,二則與達雅克土人武士有關,查也是白查,所以幹脆地早以無頭公案了事了。

     然而蘭道夫?史葛克身分特殊,古晉市警署不得不買帳,不得已隻有再把全案調出,交給蘭道夫?史葛克,随他自己願意怎麼查就怎麼查。

     古飄萍将警方這宗名為“孟氏果園慘案”的宗卷仔仔細細反覆詳閱。

     除了懸岩墜車與大廈内的毒箭兩命雙屍案,警方連阿芬與陳浩的失蹤也不再理會,古飄萍甚感不滿,他與蘭道夫?史葛克同赴石隆門警署,要求警方再度設法找尋這兩個人。

     警方的答覆是:這麼久都沒找到一定是不在砂勞越境内了,他們已無權越界追究! 古飄萍甚為氣惱,然而又發不了火,他隻有自己掏腰包,在各種報章及電台中懸賞尋人。

     同時他們又找到了阿芬的家人處,詢問阿芬失蹤始末。

     阿芬家人住在古晉市的貧民區中,環境極壞,父親早逝,寡母拖帶大小八個孩子全靠她為人洗衣養育着。

    阿芬是長女,長得頗為秀麗,尤其天賦與她熱帶人極少有的白潤細緻的皮膚,她常顧影自憐,自歎憑她的姿色不該過這種飽一頓餓一頓的苦日子,總是夢想有一天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不止一次想找高薪工作,然而因為她可以說根本沒受過什麼教育,所以次次被涮。

    一天,忽然向一閨中好友說,第二天将去石隆門附近,一家有錢人出超平常三倍的薪水請她去作傭人,她已面試及格,她說,這一次定要好好幹個一年兩年,賺點制裝費,再到大都市去找好職位,言語間充滿愉快。

     誰知阿芬這一走就無蹤影,“孟氏果園”慘案後才知她原來是到“孟氏果園”去工作,然而慘案發生後她就此影蹤全無。

     古飄萍向阿芬的寡母開口要了幾張她的照片,在報紙上制版尋人,更為阿芬的寡母留下一筆富人眼中微乎其微,窮人眼中數目可觀的現款,又留下地址,要她在得到阿芬下落消息時立刻通知他。

     古晉市與石隆門警署對古飄萍的幫助多是敷衍性質的,古飄萍看透了這點,便對蘭道夫?史葛克說: “看情形求人不如求己,我預備明日起動身赴‘孟氏果園’調查,你可願意同往?” “當然願意,不過,我想我們不如分頭進行,我認為隻要找到阿芬或陳浩,事情就容易了,我拖住一名警官陪我到砂勞越其他各邦警署聯絡一趟,到各地華僑社會中去打一轉,三天後再碰面會商讨論!” 古飄萍認為蘭道夫?史葛克的辦法雖然笨一點,倒也實在,便同意分道揚镳。

     第一天古飄萍首先在古晉市的華僑社團的介紹下,雇請了一名土生土長的華僑混血兒,年輕力壯并且熟路,更重要的是他還會講一口純熟的達雅克土語。

     古飄萍又購地圖、指南針,以防萬一,同時登山裝備及糧食武器,預備次晨清早出發。

     當晚,出乎意外地,一名華僑男孩子自動登門,再三要求古飄萍雇用他,情願免費隻求同去。

     古飄萍深以為奇,再三诘問,原來這男孩子是阿芬青梅竹馬的小男友。

     熱帶氣候孩子們均早熟,雖然阿芬與這男孩都僅是十六歲的孩子,但早在一兩年以前已經情歌對唱,互訂終身了。

     阿芬不耐貧苦,應高薪之聘而失蹤,最傷心的不是她的家人而是這癡情的男孩。

     當他聽說古飄萍要去“孟氏果園”去達雅克族人處尋找阿芬下落時,不顧一切要跟着去。

     古飄萍考慮之下,覺得多帶個人去也無所謂,便應允下來。

     混血兒向導名叫比其沙,沉默寡言且性木讷,問一句答一句絕不多話。

     阿芬的男友叫陳金弟,阿芬的失蹤帶給他無比的憂傷,可是一眼可知是個聰敏靈活的男孩子。

     石隆門原是接近古晉市的名勝風景區,由一條寬大的河流圍繞着,沿着河流,積水成潭,水清見底,清靜悠閑,充滿詩情畫意。

     近郊多是富貴人家的别墅,尤其是一般的老華僑,還是喜歡紅牆綠瓦我國固有宮殿式的古老建築,點綴在茂密的熱帶植物林中,别有一番情趣。

     離開石隆門,就不再見河流了,汽車徐徐彎上山路,這時,間歇着可以聽見山上有達雅克族人的梆鼓與悠揚的山歌聲。

     道路愈來愈荒涼,古飄萍心中益覺納悶。

    高麗黛其人雖未見過面,但無疑地是個标榜豪華享受的新時代女性,怎麼會與宋琪來到這種荒涼地方來度蜜月呢? 比其沙駕着汽車由那斜坡馬路繞到一條極為狹窄的黃泥小道。

    路旁荊草深垂,顯得目的地“孟氏果園”不但神秘幽靜而且頹廢沒落。

     片刻後,汽車在一棟燒得精光的大廈前停下。

    說它是大廈未免誇大其詞,縱然因為經過火災而隻剩下殘垣的敗瓦,但依稀可看出它原來也隻不過是那種古老式樣的中式磚造二層樓房而已。

     不過這幢房子的院落倒還寬大,樓台亭閣魚池花架俱全,隻是年久失修乏人管理,益發顯得凋零。

     “孟氏果園”已成廢墟,杳無人迹,古飄萍除了由它庭院中的構造及果園内碩健藏密巨型的果樹推斷,它當年似曾有過輝煌的曆史外,什麼也看不到。

     “古先生,你就是要來看這些的麼?”陳金弟問。

     古飄萍微笑地回答說:“真難看,是不是?” 陳金弟楞在那大廈廢墟前,似在追憶阿芬是怎麼會在這裡找到工作的? 古飄萍展開地圖,又取出指南針,幾番比畫,最後吩咐比其沙帶路由“孟氏果園”中穿過去。

     由“孟氏果園”足足步行了近兩小時,古飄萍終于來到了砂勞越警署檔案中注明高麗黛墜車喪生的車禍現場——那絕壁盡頭。

     奇怪的是這斷崖真像是前無路走的一條死路呢;古飄萍俯視山澗下高麗黛所駕駛失事的那輛汽車,殘骸仍在,支離破碎,車中如有人的話,定然是粉身碎骨血肉馍糊慘不忍睹的了! 古飄萍追憶宋琪所說羊腸小道的所在,好不容易才在路旁茂密的雜草中尋獲。

    古飄萍是上了年紀的人,行動頗為不便,幸好比其沙與陳金弟這兩個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孩子,一前一後拉拉扯扯,好不容易才落下山澗,古飄萍已辛苦得喘息不已了。

     汽車殘骸經過雨淋日曬,早已開始鏽爛,古飄萍繼“孟氏果園”再次地一無所獲。

     不過古飄萍坐在石塊上喘息吸煙當兒,他擡頭遊目四望,始終未發現宋琪口述中山澗兩邊崖上垂挂着的殘餘吊橋的餘痕,是宋琪看花了眼抑或以後被人有意取掉? 河床甚淺,可是露出水面的石塊多布有青苔,比其沙與陳金弟涉水架着古飄萍過到對面。

    然而過了河再爬上山的小路更是難走,比其沙與陳金弟幹脆合力用繩索将古飄萍給吊拽着扯上了山。

     時正中午,火傘高張,這老少三人都是渾身大汗了,正好藉機在樹下共進午餐,山高則風爽,一頓午飯使他們恢複了大部分的體力。

     繞過數十棵大樹,那隐蔽在山林中的灰色巨廈頓時矗立在眼前,四處都是茂林,實使這巨廈顯眼又突兀。

     由于在山頂,山風簌簌,四下一片寂靜,這巨廈第一個印象是巨大得恐怖,同時又有無比的陰森與蕭條感。

     古飄萍一生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