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貓眼石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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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怎樣坐,今晚上怎樣坐!” “不!地位已經改變了,昨晚上我們是被邀請的客人,今晚上我們是主人!” 高麗黛是怒氣沖天的,她又擰過頭來目光灼灼地盯着顧富波。

     顧富波的形狀不安,似乎被高麗黛的威嚴所懾,靜坐一旁的袁菲菲倒是很注意他倆之間的表情。

     “宋太太,我請你飲一杯專門為我調制的美酒!”她故意搭讪說。

     高麗黛不予理睬,朝顧富波說:“顧富波,你充什麼上流?怎麼跑到特等艙的宴會上來了?” “現在顧富波是特等艙的乘客,今晚上的宴會,他攤一份!”袁菲菲代替顧富波回答。

     “你是什麼人?”高麗黛很不客氣地問:“我正在和我的司機說話呢!” 袁菲菲說:“我自我介紹,小姓袁,和你是鄰居,住特等艙的十号房間!” 高麗黛狠狠地向袁菲菲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地說:“嗯,倒看不出!”言下有瞧不起的意思。

     “住特等艙的,人人平等,都是宴會的主人,所有費用是分攤的,并不能說,坐在梅遜船長的身旁身分就有什麼特别!”袁菲菲反唇相譏說。

     “顧富波,你呢?”高麗黛又沖着顧富波問。

     “顧富波居住我鄰室,也是特等艙的客人!”袁菲菲又代為回答。

     “奇了,今天我的司機有了發言人!”高麗黛說。

     “顧富波已經辭去司機的職務了!”宋琪說。

     “不行!”高麗黛猛一拍桌子,說:“沒我的允許,不許辭職……” “天底下任何差事,沒聽說過有不許辭職的道理!”袁菲菲冷笑說。

     “沒你的事,不許你插嘴!”高麗黛叱斥。

     “我隻是為顧富波打抱不平!”袁菲菲說。

     “顧富波,你自己向我解說,否則問題不簡單呢!”高麗黛說完,匆匆地離座而去,回返她的特别貴賓座位。

     “哼,好不講理的女人,完全是‘狗仗人勢’,仗着洋船長的一點威風麼?”袁菲菲喋喋不休地發牢騷,也像潑婦罵街。

     顧富波忙在桌子底下踢她一腳,以眼色暗示,宋琪在座咧。

     袁菲菲猶未警覺,她似忘記了所罵的是宋琪的妻子。

    “王八蛋……”她還帶出了“三字經”。

     這宴會是夠殺風景的了,宋琪一聲長歎,他自覺無趣,實在沒有留在此大餐廳的必要。

     酒菜又上了,音樂又演奏起,趁客人起舞時,宋琪偷溜出艙外去。

     平靜的太平洋,海連天,天連水,一輪皓月當空,越過那豪華的大餐廳,向船頭方面過去。

     這地方安靜得多了,有人稱它是“情人道”,供旅行的有情男女,在月夜間攜手漫步,真另有一番情趣呢。

     昨晚上也是如此,宋琪為逃避大餐廳的喧鬧,和金發女郎露絲漫步此間……。

    不過,昨晚裡,曾有水手在此輕奏手風琴,在船桅上又有人以口琴和他配和。

     月明風清之下,這種情調,會使人終生難忘的,尤其新婚月夜,雖然陪伴他的不是新娘子,宋琪仍會對這種景色戀棧。

     但今晚上卻什麼也沒有,沒有手風琴,沒有水手,連琴音也沒有,他的身旁,連伴也失去啦! 他伏在扶手欄杆之上,垂首沉思,撫今追昔,不禁感慨萬千。

     輪船推着白浪,繼續向目的地駛去,相信今夜過去,目的地就将接近了。

     他的妻子,高麗黛是如此的神秘,再抵達那陌生的地方,該又會如何呢? 宋琪想到這些,神色黯然。

     忽的,他像聽到一些聲息,像有人在甲闆上走路,又似摸着牆壁的鐵闆窸窣聲。

     “宋先生……”是女人的聲音呼嚷着,一聽而知,那是露絲。

     “唉,這小妮兒真是陰魂不散,苦苦糾纏,這又何必呢?”宋琪自語說。

     這時候,隻見露絲是氣急敗壞地,沒有命地朝宋琪的方向跑來。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宋先生,我發現有一個黑影尾随着你,像對你有不軌企圖……” 宋琪很冷靜地說:“露絲小姐,那黑影就是你啦!” “不,不,我絕非是說謊言,可能是有人想加害你,他聽到我的腳步聲,慌張由此橫巷逃遁了!”露絲指着宋琪背後的一條岔巷,那是通向水手艙房的一條道路。

     宋琪引長了脖子,朝那岔巷看過去,靜悄悄的,連什麼也看不着。

     “你是活見鬼嗎?”他取笑問。

     “不,絕對是宵小之徒,我看見他的手中持有鐵棒……” “沒有人會謀害我的,那除非是你!” “我?”露絲驚叫起來,道:“宋先生,莫非你不相信我所說的!” “你在追求一個有婦之夫,說不定就因此将他害了,這被害人不就是我麼?” 露絲小姐臉紅耳赤,很自然的她不大高興了,呶着小嘴說:“你認為我是在追求你嗎?” “何必苦苦相纏?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談談?”露絲?史葛克柔和地說:“我想你不會拒絕的!” “這兒不就是談話的好地方麼?四下無人,月明風清,海天相接,景色如畫……” “不!這地方太危險了,剛才就有人實行暗算你!” “你不過是危言恫吓罷了!”宋琪冷冷地說。

     “我們何不上二等艙去?我請你飲酒!” “我不打算再飲酒了,我得保持清醒!” 露絲?史葛克似乎感到失望,她垂下了頭。

    “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呢?”她喃喃自語地說。

     “為什麼你不回到父親那兒去?你是名門淑女,相信追求你的人一定很多的……” “我希望能對你多作了解!” “露絲,聽我說,這對你不會有什麼好處的!”宋琪“苦口婆心”,正色提出忠告,他有點言不由衷,隻希望這位金發女郎回頭是岸。

    “實在說,我為我的妻子,整個頭腦都是昏亂的!” “可以給我一支煙嗎?”露絲小姐忽然的改變了語氣。

     宋琪摸出紙煙,當他遞給露絲小姐後,頓了一頓,申責說:“未成年的女孩子已經學會了吸煙麼?” 露絲不予理睬,等候着宋琪為她點火。

     宋琪一聲長歎,勉為其難地掣亮了打火機替露絲點上了紙煙。

     她很舒暢地吐出了煙霧,又說:“現在,可否多告訴我一點關于你的妻子?” 宋琪一怔,說:“你問她幹嘛?” “隻是好奇心重而已!這個女人,很值得了解,你們新婚蜜月,她卻和梅遜船長打得火熱!” “呸……”宋琪唾了一口。

     “宋先生,你是處在危險之中,譬如說,你們的艙房中出現竊賊,而又沒有絲毫損失,剛才又有人自暗中打算向你襲擊,種種的現象看來都不太好,我不知道你在過去時,可曾有遭遇過什麼樣的危險沒有?”露絲?史葛克瞬着眼睛問。

     宋琪瞪大了眼,感覺到這金發女郎的話中似乎有因,這女孩子的年歲不大,她為什麼會考慮到這些呢? “你可曾有購買人壽保險?”她又問。

     “你怎會問到這些的……?” “噢,我是想到了就随便問問罷了,人壽保險固然是一項很好的身前身後的安全保障,但全世界上利用此項保險作為犯罪資本的卻大有人在!我想提醒你注意罷了!” 宋琪不禁毛骨悚然,他已經想起了在臨要出門旅行之先,高麗黛已經替他辦了钜額的人壽保險。

     “你的意思是指我的妻子會謀殺我麼?”他問。

     “不!我是說,假如你死了,你的妻子可以獲得極其高額的人壽保險賠償!”露絲回答時嫣然一笑。

     “你吃醉酒了在胡說八道!” “也或許你會因此吃驚,所以我希望能對你的妻子多作了解,我們可以多談一點有關于她的事麼?” 宋琪呆了半晌,忽的卻起了傻笑,說:“你以為我的妻子會為一筆人壽保險金謀殺我麼?你且看她的财富,不會在乎區區這幾個錢的!” “據世界各地的刑事紀錄統計,一年之内,為人壽保險金而起的命案不下千起……” “你為什麼對這類的事情發生興趣呢?”宋琪說:“你是偵探小說看多了?或者是對犯罪事件特别注意?” 露絲小姐說:“我無非是想幫助你,現在,我們來談談你的妻子,她的來龍去脈,你們是怎樣相識的?由什麼時候開始談戀愛?結婚前後情形怎麼樣?” 宋琪又怔着,他倆眼灼灼地,對露絲?史葛克的身分又重新打了一個問号,這個金發小妮兒究竟有着什麼樣的企圖?剛開始相識時,她就苦苦相纏,現在又要在高麗黛的身上查根問柢的。

     自然,宋琪對高麗黛也是有着頗多懷疑的,但是話該從哪兒說起呢? “唉!真是一言難盡……”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據我的猜想,你們相識不久,就結婚了!”露絲說。

     “嗯,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新婚蜜月!” “令尊原是‘賭棍’,開賭場,‘賭外圍’,在賭局上‘收山’多年,現在經濟情況不大好,令堂又年老多病……” 宋琪大愕,“你怎麼知道的?” “不很簡單麼?稍為打聽就可以知道了!” 宋琪暗覺奇怪,他猜想可能是蕭大炮和顧富波兩人多嘴,要不然,露絲?史葛克怎會知道他的底細的? “你打聽我這麼多幹嘛?”他問。

     “好奇心重!”露絲笑着說:“你大學沒有畢業,跟随你的一個世叔學習‘賭外圍’與高小姐相識,就結婚了……!” “你對我的事情真如數家珍似的……” “打聽你的事情很簡單,但是打聽你妻子的事情卻不簡單,好像無從入手呢!” 宋琪一聲咳嗽,說:“打聽這些,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我希望作一番了解而已!”露絲說。

     “你們在談論我麼?”忽然出現了第三者的聲音。

     宋琪和露絲随着聲音偏首過去,隻見高麗黛怒目圓睜,雙手叉腰,正伫立在煙囪鐵闆架的背後。

     “啊,你怎麼回來了……?”宋琪呐呐說。

     “欲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為什麼我不能來?”高麗黛氣勢洶洶地說。

     “你不是為洋船長做貴賓嗎?”宋琪說。

     “那不是偷偷摸摸的事情,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又有何不可?”高麗黛向宋琪指斥說:“新婚蜜月旅行,你就對妻子不忠實,真是罪無可逭呢!” “我不忠實麼……?”宋琪怪叫起來,說:“你把所有的時間全交給了那位風流多情的洋船長!我如何安排自己,随時随地跟在你的背後,學你的保镖、司機,侍候你麼?哎!我辦不到……” “因此,你就找外遇了麼?” “宋太太,别誤會,我們不過在此呼吸些新鮮的空氣!”露絲?史葛克見情形不對加以解釋說。

     “嗯!多新鮮?我得警告你,假如說,你想勾引我的丈夫的話,我會殺了你的!”高麗黛怒目圓睜說。

     “這話從何說起呢?” “你想這能瞞得過人嗎?” 露絲?史葛克自知理虧,恁怎樣也說她不過的,佯裝怒沖沖而去。

     這甲闆上,就隻剩下高麗黛和宋琪兩人了,月色悲涼,兩人相對無言,宋琪似有滿懷的辛酸,他幹脆沉默不語。

     “你怎樣向我解釋?”她問。

     “哼,‘豬八戒倒打一釘耙’?還要我解釋麼?”宋琪仰天傻笑起來,忽的回過頭,向着高麗黛吼喝說:“瞧你這身的打扮,風頭出足了,短短四天的船上旅行你就找上了洋船長做你的新情人麼……” 高麗黛忽的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指着宋琪笑得前仰後合,說:“你生氣時,覺得很可愛呢!” 這一來,宋琪可又傻了,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真教人難以捉摸呢? 這真是一個不愉快的旅行,也是宋琪和高麗黛不樂的新婚蜜月旅行。

     他倆處在不愉快的猜疑和争執之中。

     連着兩天的宴會,都不愉快的收場,好像是不歡而散的。

     這天晚上,他們新搬進的鄰居出了事,是袁菲菲打電話給他的鄰室顧富波喊救命。

     顧富波和袁菲菲所居住的兩房是相通的,當中隻隔着一所共用的浴室。

     袁菲菲還要打電話求救,可見得事态的嚴重。

     原來,袁菲菲是食物中毒,腹痛如絞,她四肢麻木,口吐白沫,形狀甚為痛苦…… 顧富波急通知侍者,又由侍者召來船上的醫生,一經診斷,醫生認定是服毒,即将袁菲菲送進了急救室實行灌腸。

     所幸中毒不深,經洗腸胃後就無大礙。

     袁菲菲認定是有人故意下毒企圖謀殺她,但是怎樣下的毒,毒下在什麼食品或飲料之中,不得而知。

     至于袁菲菲所服的是何種毒品,還得經過醫生的化驗才能知道。

     高麗黛聽到這些消息,以看熱鬧的心情站在門首,她靜看着袁菲菲被用救護床推了回來。

     她向宋琪說:“這種女人早該死了,留在世間沒有用處!” 宋琪皺着眉宇說:“你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麼?” “用不着同情,她是自殺服毒的!”她說。

     “自殺又會求救麼?” “天底下就有這種人,想死又怕死,先自殺在前又求救在後,多得很呢!” 宋琪見高麗黛懷着一副“幸災樂禍”的形狀,心中頗感不解,袁菲菲和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麼對袁菲菲好像恨之刺骨?是何道理? 是否就是因為在晚宴上,袁菲菲和顧富波領頭跳了一支舞,破壞了她和洋船長的表演? 嗯,是了,這個女人的氣量最為狹窄不過的! 宋琪忽的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袁菲菲中毒是事實,假如她不是自殺,不是誤食,就是有人下毒…… 是誰下的毒? 宋琪瞪大了眼,向高麗黛不斷地上下打量,心中暗想,不要是高麗黛惡作劇吧? 他有點不肯相信,高麗黛會開這樣的玩笑,假如說,一時搶救不及的話,釀出了人命來,那不就形同謀殺了麼? “這種女人,可惡已極,多死掉一個,世間上少掉了一個,最好不過了!”高麗黛說着,露出自得的形色,回房裡去了。

     宋琪跟在她的背後,說:“你好像十分痛恨袁菲菲,是何道理呢?” “沒什麼理由,我就是瞧她不順眼!”高麗黛說。

     “你确定她是自殺還是有人下毒呢?” “不管她,隻希望她能死掉就好了!” “唉,你的心腸也未免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