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面埋伏

關燈
莫德全和潘三麻子的想法,和朱劍雄是一樣的,仇奕森足智多謀,機警敏捷,視警探不在眼中,對章寡婦的那批殘餘散幫流氓更不屑一顧,在賭城誰對他都無可奈何,自從他殺了章寡婦藏匿起來以後,除張大狗通風報信,葉小菁撲空,再也沒有人發現過他的蛛絲馬迹。

     莫德全和黃牛幫的一夥人,原為仇奕森的安全着想,踏遍賭城,仍是枉費心機,看看仇奕森似乎不會出什麼危險,漸漸也就松弛下來。

     但是這一着,莫德全可錯了,他們松弛,警署方面便暗中加緊偵緝。

    尤其葉小菁不眠不休,誓必要擒得仇奕森才甘心。

     趙老大每日照常在公共場所流連,招搖過市,對仇奕森有一個兒子在賭城的事情大加渲染。

     這一夜,趙老大在福隆新街吃完花酒,帶着七分醉意,興緻揚揚,一路哼着民間歌謠,向着亂墳場上的那座古磨房行了上去。

    山狗向他吠狺,這是磨房的天然警告,有時覺得非常有用途,但有時又覺得非常讨厭。

    磨房的大門半掩,裡面沒有燃燈,推門進内,隻見一個黑影,迎門坐着,正在抽着香煙,煙頭的火閃爍發亮,這種情形,和仇奕森第一次回賭城時一模一樣。

     “仇大哥,久違了!”趙老大首先說話。

     一絲冷笑迸齒而出,仇奕森皺起眉宇,陰森地說:“趙大哥似乎知道小弟非來不可了!” 趙老大雖然胸有成竹,但面臨着仇奕森的威勢,也未免有點心悸,冷眼看了看仇奕森,似乎還沒有立即動武的意思,便壯着膽子,跨進大門說:“仇老弟假如不來看我老煙蟲一次,那對于龍坤山和劉進步出賣我的事情,誤會更深,這對于我老煙蟲,未免太冤枉了!” “這就是你故意渲染我在賭城找尋兒子的原因麼?”仇奕森又吸了一口濃煙,煙卷的紅火點一閃,露出仇奕森的臉龐略感消瘦,兩眼露紅,似乎蓋着一層戚憂,戴着一頂破舊的呢帽,粗布衫褲,已不如過往紳士打扮。

     “我也是聽道路謠傳。

    ”趙老大說。

    “主要的還是幫朱劍雄的忙,你不是有一份珠寶财産留在朱劍雄處,請他轉交給你的兒子麼?我希望查出真相,好把事情交待清楚,讓他早日赴台灣去……” 仇奕森冷嗤一聲:“哼!我的兒子是誰,你不會不知道!” “……我确實不知道……”趙老大開始冒冷汗。

     “章寡婦不會沒告訴你!”仇奕森站起來,扔下煙蒂說。

    “而且我正在懷疑你是殺葉小菁母親的兇手呢?” “……仇老弟說那裡話?……兇手?……我為什麼要殺葉小菁的母親……噢……章寡婦又為什麼要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哈!仇老弟又說笑話了……”趙老大雖然自鎮靜着說話,但是心中忐忑,嗓音也有點顫抖,他知道仇奕森絕無憑據,不過用言語訛詐罷了。

    假如稍一不慎,言語中露出馬腳,全盤戰略可就完全傾覆,便故意喃喃自語,把言語岔開說:“自從我為你的事情,故意耍章寡婦一套以後,被警署通緝,這間磨房的電燈,便連電線也被割去——讓我把蠟燭點上吧!” 仇奕森無可無不可,沒有表示,倒是趙老大的舉動不敢孟浪,動作都慢吞吞的。

    因為他看見仇奕森的腰間左右兩邊均隆起,顯然是藏了兩管手槍,恐防他發生誤會時,先發制人,自己吃虧。

     仇突森說:“我今天來意,并不是追究你在外招搖我找尋兒子的事情,過去龍坤山、冷如水、劉進步共同勾結,冀圖謀奪我埋藏的财産,這個主腦人就是你,我完全知道。

    但我絕不介意,我仍然将你當做我的好兄弟,和親手足一樣!” “……憑良心說,我并沒有惡意……”趙老大咽了口氣,擦着火柴,将蠟燭燃亮。

    “我原是好意,為排解你和龍坤山根深蒂固的成見,你的錢财,原是犯法作惡得來,自從你宣布洗手,革面洗心之後,根本就無意動用。

    我和龍坤山合夥經營的印鈔公司失敗,缺少的就是錢,用意不過是想向你借用,但是龍坤山勾結劉進步将我出賣……” 仇奕森一陣冷笑阻止他說下去:“不必解釋!”他說。

    “既往不究!這是我們弟兄間的道義守則。

    我知道你的目的,隻是要錢,有了錢就什麼道義也不計了!” “唉……”趙老大的臉色非常尴尬,汗如雨下,那幾分酒意早已煙消雲散,刀疤現得血紅。

    “仇老弟的言語未免使我太過難堪,我嘗為仇老弟不辭勞力奔疲賣命,什麼時候,和你談過錢的?”他一面說話,一面爬上椅子,将燃亮的蠟燭舉向屋頂上的橫梁,灑下燭淚,将蠟燭凝栽在橫潘上。

     磨房的面積很大,僅靠一根微弱的蠟燭,高置在屋梁上,光亮是不夠的。

    而且磨房的頹壁,四面通風,火焰踏躍,将梁上滿挂着的蜘蛛網兒,映印到牆壁上,陰氣森森,形同古刹鬼屋。

     感到光亮不夠,趙老大複又燃上第二根蠟燭,安置在他床頭的窗框上。

    仇奕森沒理會他的工作,掏出香煙,借他的燭火燃上,他似乎在考慮另一樁事,重複又重複地,眉宇鎖得很深,吸煙,吐霧,一口又一口,借着煙霧來暢舒他心中郁氣。

     “我今天就是特意送錢來的,免得你說我不夠義氣!”他忽然開口說,随手在衣袋中掏出兩顆鑽石扔在桌子上,那鑽石足有七八“克拉”大小,在燭光照映下,光芒四射,晶晶閃耀,該值不少的錢吧? “仇老弟……這是什麼意思?……”趙老大的眼睛瞪得杏圓,但有點驚惶。

     “我作奸犯科得來的财産,現在挖了出來,自然得分攤分給你一份,這是你應得的數目!” 趙老大咽着涎沫,這種無價之寶,自從和仇奕森分手之後,就從沒有見過,他剛欲伸手拾起那兩顆鑽石時,就被仇奕森喚住。

     “别忙,想拿這些錢财,我還有錢财,我還有條件!” 趙老大呆住了,冷觀仇奕森的臉色,非常嚴肅,局促不安地将伸出之手收了回來,幸而見仇奕森并沒動武的惡意,沉默了片刻,便說: “仇老弟有事情用得着我姓趙的時候,吩咐一聲就行了,何必要使用金錢,談交易?” 仇奕森冷笑說:“我姓仇的向來看人用事,從不得他人的好處,看工作,付代價,我們結交廿餘年,相信你也懂得我的脾氣!” 趙老大知道話不對勁,不便再繼續争辯,說:“仇老弟有什麼事情隻管吩咐!” “我為什麼要殺章寡婦,你總會知道羅!” 趙老大不敢随意作答,隻有保持緘默,兩隻眼,老盯在仇奕森腰間那兩個梆硬的東西上面。

     仇奕森催促着,重複說:“你會不知道嗎?” “因為章寡婦姘雷标,謀奪你的财産,害你陷冤獄十餘年……”趙老大故意把圈子兜得很遠。

     仇奕森搖頭說:“我完全為下一代着想,在這個圈子當中,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老煙蟲被仇奕森一口咬定,感到狼狽驚惶,更不敢輕舉妄動,極力鎮持,同樣搖着頭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仇奕森冷笑:“現在章寡婦死了,我個人的仇怨已經了結,但是我的兒子卻對我不諒解。

    試想十餘年前,我為了章寡婦擯棄了他們母子兩人,現在又奪去他的愛人的生命,怎樣會對我諒解?” “啊,你說的是葉小菁,他就是你的兒子?”趙老大找到縫隙,趁機會給自己解圍。

     仇奕森又是一聲冷笑,似乎深悉老煙蟲的狡狯詭詐,但是也不立即戳破他的假面孔:“現在仇家的财産,仍然落在仇家後代的手裡,我的心感到安慰,死也瞑目。

    但是我唯一的願望,便是我的兒子能恢複仇家的姓氏,所以希望你能夠幫忙,把我的兒子招來,我和他作一次鄭重的談判!” “但是,葉小菁現在欲得到你性命而後才甘心!”趙老大說。

     “這就是我所以要找他談判的原因!” “我認為不必了!”老煙蟲故意充好人說。

    “葉小菁欲取你的性命,而你又有雙槍在手,萬一言語間發生沖突,父子相拚,這又何苦呢?幹脆你悄悄的離開賭城,等到事過境遷,風聲平息,然後再回賭城來,我再替你想辦法,使得你們父子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