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困獸之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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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坤山将仇奕森藏匿到什麼地方去呢?誰也不會想得到。

    在都市裡,藏垢納污,窩藏匪類的地方,多半是在郊區,賭城總共芝麻大的地方,比較荒僻的地點隻有青洲、黑沙環、望霞山、貯水塘等幾個地方,任何特種案件發生,警署方面多半在這幾個地方找尋線索。

    趙老大早就預料到章寡婦會利用官方的力量,在這幾個地點實行掃蕩,按戶搜查,即算匿藏得更秘密一點,也難逃官方的這種掃蕩式行動。

    所以必須要利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老鸨母有一個兒子叫做丁大牛,在外港碼頭做苦力,也是财迷心竅,聽說龍坤山可以同時在兩方面敲詐巨額錢财,便自動願意出來效力。

    外港碼頭也屬軍區之一,入夜時分,假如沒有船到,簡直斷絕人迹。

    丁大牛在外港碼頭謀生多年,對碼頭的地理爛熟,那兒靠近冰場附近的倉庫有些是雙層的,地下一層空閑着,是倉庫用以來防潮的建築。

    平常的時候,多半是些偷懶的苦力借那地方納涼或睡午覺之用。

    這兩天因為沒有船到,苦力們都歇了工,況且晚上根本就沒有人迹,假如繼續沒有船到的話,一條肉票藏在裡面,很可能三兩天都沒有人發現。

     碼頭倉庫區的進口栅,僅有一名葡兵把守,好在那些葡兵全是酒囊飯袋,隻要花上幾個錢,軍火走私都可以通得過。

    趙老大看中了這個地點,因為幹這種勾當,不便于有過多的人參與其中,所以命令龍坤山将所有雇來的散幫流氓全打發走了,隻帶着丁大牛一人,在人不知鬼不覺之間,便将仇奕森移送到外港碼頭的一座倉庫的地下間裡。

     丁大牛是粗人出身,體格魁梧,生就一身蠻力,憑他一個人的力量,即算仇奕森更善于搏鬥,也别想逃得了。

    況且粗人隻是一股戆勁,腦筋愚笨,目的隻是要錢,怎樣也不會耍出什麼花樣,所以趙老大和龍坤山對他的雇用放了十二萬分的心。

     趙老大向章寡婦勒索的五十萬元已經到手,但是他騙到手仍不肯放過仇奕森的藏款,倉庫的辦事處還有電話可以利用來聯絡,他因為還不肯露面和仇奕森直接相逼,便打來一個電話,關照龍坤山加緊用刑,務必要在黎明之前将仇奕森藏款的地方迫壓出來。

     龍坤山用的是“榨大頂”的酷刑。

     “榨大頂”的刑罰是共匪用以審訊犯人的土刑法,但是今天卻被龍坤山采用了。

    方法非常簡單,将犯人反縛坐在椅子上,僅用一根麻繩,結成圈套,套在犯人頭額上,然後以一根木棍穿到繩套之中,扭轉旋絞,繩套逐漸收縮,緊紮在犯人的腦額上,收縮越緊,受刑者便會筋骨迸裂,痛澈心肺,任憑你是鐵打的羅漢,也抵受不了這種酷刑。

    不過繩套收縮過緊時,很容易使人頭骨碎裂而亡,所以施刑是必須要一松一緊,犯人經此折磨後,神智昏迷,審訊者以疲勞方式連續追問,犯人很可能在神情恍惚之間,道出一切底細。

     丁大牛負責施刑,龍坤山和仇奕森相對而坐,所問的全是相同話: “你的錢财藏在什麼地方?快說罷!你可以充好漢,但是你的頭骨卻充不了好漢,像你這樣漂亮的腦袋,榨碎了,豈不可惜……” 仇奕森沒有回答,咬緊牙關抵受,他的額上冷汗淋漓,不時還故意裝出笑臉,表示對這種酷刑滿不在乎。

     丁大牛看着龍坤山的暗示,将木棍扭轉,收縮或是放松,漸漸仇奕森已經支持不住,眼前逐漸模糊,便昏過去,連龍坤山的問話也聽不見了。

    龍坤山大為氣憤,責罵丁大牛說: “關照過你不要用死勁!假如弄死了,這筆損失你負得了責嗎?狗娘養的!” 丁大牛楞頭楞腦,對這些辱罵也毫不介意,還露出黃牙笑笑,摸摸仇奕森的胸脯說:“還好,心髒還在跳,隻是閉住了氣而已,去找一桶水來,把他噴醒就是了。

    ” 龍坤山沒可沒不可,實際上他已心焦如焚,看看時間已經不對,假如仇奕森在黎明之前還不招供,一到白天,很容易就給人發現。

    警署、黃牛黨、“利為旅”、章寡婦、冷如水,各方面都在加緊追尋仇奕森的下落,萬一給任何方面找到,非但生命有危險,而且還前功盡棄。

     “老煙蟲這小子來電話說,五十萬元已弄到手,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分贓?莫非這小子想獨吞了不成!”龍坤山暗自猜想。

    可恨自己的煙瘾又告發作,來時匆匆忙忙,連乾煙泡也忘記攜帶。

     丁大牛見龍坤山沉默不語,便在地下室中四下找尋用具,預備盛冷水,将仇奕森灌醒,豈料地下室空洞洞的,連個可以盛水的東西也找不到,于是隻好将外衣脫下,跑出室外,在那狹窄的巷子盡處,有着一個自來水管,丁大牛扭開龍頭,将衣裳伸到水管底下,淋個濕透。

    完後,剛回轉身來,看見一條黑影在巷口閃閃縮縮穿了進來。

     “噢!”他驚訝失聲而叫。

    急忙貼身伏在牆邊黑暗處隐蔽,等黑影行近,猛然撲上前去,将那人拽倒在地,握起鬥大的拳頭,揮拳就要打下,隻聽得那人忽然高聲吼叫說: “大牛,你瞎了狗眼睛,不認識人了嗎?” 丁大牛愕住,瞪大了眼睛仔細一看,原來這人是老煙蟲趙老大呢。

    慌忙爬起身來将趙老大攙扶起。

    連連打躬作揖道歉說: “原來是趙大哥,為什麼不招呼一聲呢?” 趙老大看見這種笨人,肚子裡就無名火起,擡起手來,想揍他兩個耳光,但一眼看去,這人高頭大馬,萬一惹翻了,被他回敬一記拳頭,可就吃他不消,隻有硬生生将一口氣咽下,反而裝上笑臉哈哈大笑說: “自己人,沒關系,龍大哥呢?” “他還在屋子裡面對付那姓仇的小子。

    ” “招了沒有?” “這小子的娘給他生了倔強根性,倔定了,甯死不招。

    ” “你把龍大哥請出來!我貢獻他一記絕着,保險姓仇的服了。

    ” 丁大牛楞頭楞腦剛踏進地下室的門,忽然又轉身來向老煙蟲說:“趙大哥為什麼不進去呢?” “少廢話,快把龍大哥叫出來!”老煙蟲發狠說。

     丁大牛才悶聲不響咕碌碌跑進了地下室。

     趙老大是怎樣擺脫了章寡婦派來跟蹤的幾個保镳的呢?原來,他使了“金蟬脫殼”之計,弄得幾個保镳到現在為止,仍傻頭傻腦地在福隆新街的街口呆呆守候着。

     當章寡婦的五十萬元現款完全落到趙老大的手裡之後,吩咐四名保镳務必要聽從趙老大的指揮,趙老大正中下懷,心中便暗自盤算,應該用什麼方法将這幾個保镳擺脫。

    他用絲巾将五十萬元纏在腰間,門前已經停放了兩架預備應用的汽車,趙老大将老太婆送進汽車之後,便向四名保镳發号施令說: “你們的汽車在後面跟蹤,不管到什麼地方一律要保持一百碼以上的距離,假如我的汽車停下,你們隻許在距離以外的地界戒備,以免打草驚蛇,直等到我将仇奕森弄到手,你們才許開始行動拿人,知道嗎?” 四個保镳那敢違命,連連點頭應從。

     “現在先到中央酒店去,也許劉進步那裡能得到些許線索!”趙老大說着,便匆匆跨進了車廂。

     替趙老大駕車的,正好又是派着吳司機,他因為向章寡婦洩漏綁架小嘉玲的秘密,得罪過趙老大,現在看見趙老大得到章寡婦寵信,威風八面,肆意指揮各人,而且冤家路窄,又剛好派着他替趙老大開車,趙老大的為人險惡,他是清楚的。

    因為憚于主人的淫威,也管不了這許多,隻好谄谀逢迎,腼顔聽從趙老大的指揮,絲毫不敢違拗。

     汽車沿着西環馬路疾走,轉向新馬路。

    趙老大說: “你把汽車在中央酒店轉角街口處停下,我上六樓去找劉進步,假如後面的汽車跟上來,你關照他們停得遠些,否則露出破綻,洩漏風聲,被龍坤山逃脫了,你得向章小姐負全責。

    ” 吳司機唯唯應命,果然的就依照趙老大的吩咐把汽車在轉角處停下。

    趙老大又假惺惺說: “你小心看守着老太婆,别給她溜掉了!” “趙大爺放心就是了!”吳司機竟改呼趙老大為大爺了。

     是時,賭場客人逐漸星散,趙老大趁着人迹混亂,匆匆穿進去,他訛稱上六樓找劉進步不過是幌子,來到三樓定走進電話間,撥了個電話到外港碼頭倉庫和龍坤山聯絡,報告五十萬元大鈔已經弄到手,命令龍坤山加緊用刑,務必要在黎明之前将仇奕森的口供逼出來。

     龍坤山急忙問:“錢現在那裡?” 趙老大說:“藏在我的身上哪!” 龍坤山即時眉飛色舞。

    “那麼快拿來分吧!” “我要擺脫章寡婦的保镳才能來!”趙老大說。

    “你的老姑媽怎麼辦呢?” “管他的呢,把她扔下就算了!” “那怎麼行,他的兒子丁大牛還在替你做事!” “那麼就随你安排吧,隻要把錢早點送來均分就行了!” 電話挂斷後,趙老大又撥了一個電話給出租汽車公司,雇了一輛車,命它等候在河邊新街某一個地點,随後匆匆走出中央酒店,果然幾個保镳的汽車遵照他的命令,停放在一百碼以外。

    趙老大跳進汽車,向吳司機說: “劉進步說有線索在福隆新街,我們快到福隆新街去!” 汽車開動,保镳們的汽車亦緩緩跟随在後面。

    由中央酒店到福隆新街,隻需要三分鐘的時間,趙老大命令汽車在龍坤山的老戶頭阿銀姐的門前停下,把老太婆叫到車外,吩咐吳司機: “你把汽車退出街口等候,以重江湖重義!” 吳司機應命将汽車退出街口,這一來,幾個保镳的汽車又被逼着退出百碼以外,趙老大就可以安安穩穩使用他的“金蟬脫殼”之計了。

     阿銀姐住在炮台街老姑母的住宅沒有回來,香巢的大門,仍然以鋼鎖鎖着。

    趙老大早向龍坤山索來鑰匙,迅速将鋼鎖打開,讓老太婆進入屋内。

     掣亮電燈,光亮自玻璃窗透出屋外,可以使把守在街口的人知道有人留在屋内,趙老大拉上窗簾,打開電風扇向着窗簾直吹,窗簾飄動,映到屋外的燈光便隐隐約約映出人影幢幢,似乎在屋中行走。

     趙老大布置停當,手拉着老太婆便說:“我們快從後院出去!” 老太婆蒙蒙懵懵,任由趙老大擺布。

    屋後是一個五尺見方的小院落,和廚房接連,原先的時候還有一扇小門可以通出屋後的小巷,因為長久沒有使用,便被那些堆積的柴薪木炭堵住了。

    在這種危急關頭,也來不及搬開那些柴炭,趙老大說: “我們爬牆出去吧!” 老太婆的體态龍鐘,想爬上牆頭談何容易,但趙老大又不能不帶着她走,躊躇片刻,摸出乾煙泡,在廚房裡舀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