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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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開,讓你們登陸,你們還要霸占我們的公路,豈不是冀圖壟斷我們的飯碗麼?” “熊大哥,不是我在說你。

    ”水路黑牛幫阿哥頭彭漢說:“時代是在‘進步’了,我們要跟着‘進步’,現在是什麼時候了,賭城将就要‘解放’啦!我們全是‘無産階級’,馬上就要‘大翻身’,過好日子,水陸兩路全是一家,分什麼彼此,為了吃飯,大家争地盤搶飯碗,何況?趁在這個時候,我們供獻一點力量出來,把一切全為‘解放’着想……” “呸,你那兒學來這許多新名詞,我不懂!”熊振東斥責說:“我隻知道吃飯就要分界限,水是水,陸是陸,天上飛的鳥,水裡遊的是魚,鳥不能向水裡鑽,魚不能向天上飛,我們一讓不能再讓,從今天起再請你們尊重江湖道義,規劃碼頭,别侵犯我們的生活路線,假如一定要碰砸我們的飯碗的話,那我們的兄弟等着餓肚子,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

    ” “唉,熊大哥,識時務為俊傑,我們并非想奪你們的飯碗,為‘時代’的需要,水陸兩幫最好合并,這于‘政治’上是非常重要的,請為‘人民’着想,将來‘全面解放’成功,我一定呈報組織記你的大功!”一個共産黨員穿上來,羅羅嗦嗦說了一大套。

     “吃飯與政治無關!”熊振東毅然答。

     “哼,别不識擡舉……”共産黨員說。

    “憑你們這幾個人的力量,你以為可以‘叛逆’人民麼?” “我們弟兄幾個隻會保護我們的吃飯地盤!” “這幾個‘頑固’份子,我看不給他們厲害看是不成了!”劉進步穿上來說。

     “他媽的,劉進步吃裡扒外,别忘記你是什麼出身的!”熊振東向劉進步指面辱罵,頓時,他背後作衛護的所有弟兄,短劍木棍全部出手,戰鬥一觸即發。

     “這是最後的‘通牒’,乖乖的把關閘地盤讓開!”共産黨員說。

     “我們唯一的生活地盤,甯死在這條路上。

    ”熊振東說。

     于是水路幫阿哥頭彭漢首先拾起一條闆櫈高高舉起,使勁砸到地上砸個粉碎,熊振東自然也不示弱,照樣拾起一條闆櫈在地上一摔,這的表示談判決裂,雙方同時喝聲“幹”,大戰便告爆發,水路幫仗着三倍以上人數,又有共匪飛刀黨的助力,要把陸路黃牛全盤覆滅。

     熊旅東等一夥人雖然勇猛,為飯碗,為生存,拼着死命打鬥,無奈敵不住人多,而且又有飛刀黨在旁,向他們暗施毒手,隻一忽兒工夫,熊振東眼看着自己的弟兄,倒的倒,傷的傷,頭破血流,好不悲慘。

    但是在談判未開始以前,熊振東的弟兄們全部焚香宣過誓,甯願戰死,不讓生路給人斷絕。

    熊振東的身上已負了幾處刀傷,為了謹守誓言,不肯逃走,忍痛頑抗死戰。

     在一陣混亂的格鬥間,他恰好碰着了死對頭,水路阿哥頭彭漢,仇人相見,正是冤家路窄,熊振東那肯放過,大家的手中全捏着短劍,一照面系已互相撲扭成一團,在翻滾。

    彭漢身高力大,熊振東因受傷已漸呈不支,被壓在下面,彭漢的刺刀已迫近了他的喉管。

     “大水沖翻了龍王廟,全是自己的弟兄,自相殘殺,你們枉自送命吧了!何苦呢?”彭漢說。

     “我們今天被宰了也不在乎,反正江湖上有正義主持者向你們算帳……”熊振東咬着牙關答。

     “各階層的人民,對我們都會同情,一切為了解放,一切為了人民……”彭漢的短劍已一分一分地接近了熊振東的喉管。

    他受了劉進步的命令,務必要把熊振東解決。

     熊振東以左手死命撐着掙紮,但沒有用,他身上的刀傷血流如注,反抗的力量漸漸微弱。

    正在這危急之間,一群衣衫褴褛,鸠形鹄臉的漢子由茶館外湧了進來,為首帶領的是一個臉如菜色闊嘴大臉的短瘦個子,他們沖進來,并不是打鬥,逢人便拉,抱腳摟腰,趁亂混水摸魚。

    原來,這批家夥,竟是仇奕森出重金邀請來助陣的扒手黨呢。

    領隊的就是小扒手張大狗,他們的任務并不是來拼拳腳,這批家夥全是不務正業的吸毒犯,别說打人,連挨打都沒有本事招架,他們主要的任務便是搜摸對方身上的贓證,經過一番混亂之後,街上警笛大鳴,警車已經開到,扒手黨便趁亂首先撤退。

     以賭城的治安設備來說,任何角落發生事端,警車約在五分鐘之内可以趕到,但是現在卻延遲過了一刻鐘,這就是共黨匪徒曾先向警署施展了政治上的壓力,利用時間以瓦解熊振東的抗拒力量,所以警車抵達時,熊振東的弟兄已被打得七零八落,奄奄一息,束手待擒,水路黃牛黨卻能從容遁去。

     這時,仇奕森已守候在一家下級旅館,點收扒手黨所獲來的贓物。

     這些扒竊來的贓物裡有手槍、錢鈔、文件、共黨官員的證件……等等。

     共匪在賭城的最高機構:“共黨政治保衛局華南分局,賭城特派員室”所發出的槍枝,是經過賭城政府核準有限度的,所以扒竊來的槍枝,有一部份是有執照的,一部份是“黑牌”的,連同共黨的官員的身份證,足可證明這次水陸黃牛的争地盤毆鬥,全是共黨從中挑撥所緻。

     仇奕森将酬金交付與扒手黨的阿哥頭,再三道謝後,打發他們離去,于是,他打了電話到中央酒店六樓共黨的爪牙根據地,聲明要找劉進步說話。

     是時,警署方面正大肆搜捕歐鬥鬧事的黃牛黨,負傷及逃避不及的水陸黃牛,全被逮捕扣押,熊振東也因傷勢過重,無力逃亡,被囚車押去。

     劉步得到“滲透”賭城警署的共産黨員掩護,狼狽逃返中央酒店,剛跨出電梯,茶房就通知他說: “劉組長,你有電話。

    ” 劉進步尚以為上級有新指示,必恭必敬,取起聽筒,就聽得對方說: “是進步了的劉進步嗎?” 劉進步覺得話頭不對,連忙問:“你是誰?” “我姓仇,有空嗎?我想找你談談!” “噢,原來是仇大哥,久違了,有何指教?”劉進步故作輕松态度:“我們的公司已經開工,非常順利,很有前途,你是回心轉意想投資呢?……” “不,我想為黃牛毆鬥的事情說兩句話!” “那不關我們的事……”劉進步輕輕推诿。

     “你槍照的号碼是AE46859,你的聯絡站組長的身分證件也在這裡,希望你來拿回去,我在‘利為旅’酒店等你!再見!”電話就挂上了。

     劉進步頓時大驚失色,檢視身上,果然身分證、錢包、手槍全不見了。

    因為參與這種黑社會格鬥,不到不得已時,是切忌用槍的,所以一直沒注意到。

    他暗自咒罵仇奕森的手段過于辣手,不過還不知道他的用意何在呢?隻有委曲求全,親自到“利為旅”酒店去接受談判了。

     劉進步和“利為旅”酒店的一批夥伴,原是熟悉的,十年前,因仇奕森事敗入獄,劉進步趨附雷标叛變,“利為旅”酒店的一批人,全是仇奕森的死黨,不值劉進步之所為,恥與交往。

    以後劉進步附匪,政治力量對這批改邪歸正洗手從商的黑社會餘孽,也無能施以報複,隻有大家斷絕往來,互不擾犯。

     這番劉進步被仇奕森捏着有力的把柄,應召前往談判,隻有硬着頭皮,而且還不敢向任何共産黨人道及,靜悄悄的一個人前去。

     在這種黑社會挑釁的事件中,身分證本不宜帶在身上,無奈共黨匪徒在幾次黑社會挑撥大毆鬥中,曾施以政治壓力獲得全面大勝,所以驕縱目中無人。

    況且誰也料想不到,仇奕森表面上裝着袖手旁觀,而暗地裡利用扒手黨,拼着挨打,以搜集内幕證據。

     劉進步的手槍和證件遺失,尚以為是個人問題呢。

    他還不知道,連他的頂頭上司駱指導員的一切證件,包括組織上給他們這次事件指示的命令,全落在仇奕森手裡。

     來到“利為旅”酒店,所有的員工全經過仇奕森一番布置,對劉進步故意奚落。

    劉進步為着自己的弱點給人捏着,隻有忍氣吞聲,笑臉迎人,好容易才找到仇奕森的房間。

    房門打開,仇奕森出現在門前,帶着輕蔑的笑意,故作迎迓說: “啊,我們這從不走政治路線,難得‘進步’人士屈駕光臨,真使我們‘利為旅’酒店光彩生輝!” 劉進步對這種得意淩人的态度隻有忍受,故作若無其事地說:“仇大哥,你真棋高一着,我算栽在你的手裡了,早聽人說,你要出頭為熊振東作硬裡子,我道今天為什麼不見人影呢?原來竟是耍這種花樣!”說時還伸出五隻指頭向身上一撈,表示對這種下流職業有點鄙視。

     “我向來做事是論人而為,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手段!” “好吧,算我大意栽在小扒手的手裡,不過這家夥摟着我時,很吃了我幾下悶棍!”劉進步說。

    “你的用意怎樣?有些什麼要求,我們不妨談談吧!” 仇奕森招仆歐進來,給劉進步遞過洋酒,敬過煙卷之後,才慢吞吞地說: “我預備明天擺茶會招待記者!” 劉進步不能領悟,說:“招待記者?是什麼意思呢?” 仇弈森燃着煙卷,緘默地向劉進步凝視一番,說:“我希望自由世界能多知道一點關于共産黨的陰謀,卑污惡毒的手段!” “什麼意思?”劉進步自沙發上跳起來,如堕五裡霧中。

     “窮人翻身,人人有飯吃,這一套鬼話,今天有一個有力的反證據。

    ”仇奕森說:“我請新聞記者主持正義,向自由世界報導共産黨的醜劇,看他們是怎樣向着貧苦大衆施以壓力,來散播他們的陰謀細胞!” “仇大哥,說話請别含糊,我們直截了當,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劉進步說。

     “請你自己去看看桌子上的東西!”仇奕森指着床畔的一張書桌說,上面正擺滿了扒手黨得來的贓物,連劉進步的槍支,身分證在内。

     劉進步大為驚訝,額上冒出熱汗,他尚以為自己一時大意,為仇奕森的詭計所算,目的隻為對付自己,個人而已。

    但是這會兒發現連駱指導員的秘密文件也完全在内,這個牽連可就不小,假如被上級查問下來,後果如何,可不敢想像。

     “我先關照你,桌上的東西,眼看手勿動!”仇奕森說:“可别忘記這是‘利為旅’酒店,為首的,我就是個亡命之徒!” “你的用意怎樣?”劉進步問。

     “人民有自己的生活路線,不需要接受共産黨的控制。

    ” “我們是為全面‘解放’着想……” “鬼話,隻有無知的人才會受你們的欺騙!” 劉進步知道強辯也沒有用,無可奈何說:“現在你的意思怎樣呢?” “事情簡單!反正賭城的政府隻是個空軀殼,共黨能施用最大壓力把事情平息,熊振東和他的兄弟被拘捕入獄,你們負責恢複他們的自由!而且以後訂明,河井水不相犯,留着岐關陸路,讓陸幫黃牛幫生活!” 仇奕森的條件相當苛刻,劉進步不敢作主,呐呐說不出話來。

     “條件就是這麼一點,答不答應由你!這些贓證已經完全拍攝成照片,随時可以分派各家報館去。

    ”仇奕森說:“假如新聞記者把全案真相發表以後,相信你們也不能活!” 劉進步不敢向“特派員室”連絡,隻有打電話到中央酒店找尋指導員,将所有的情形詳細報告。

     是時,中央酒店六樓的匪窟正混亂得一團糟,大家急得如熱鍋上螞蟻,指導員六神無主,因為他們剛發現槍支及重要文件被竊,誰也料想不到,一場滿有把握操勝的陰謀毆鬥,竟會遭受空前慘敗。

    想也想不通,扒手黨會光顧幫鬥場面。

    犧牲血肉,拼着挨打,乘亂混水摸魚,竊去他們的文件。

     駱指導員焦灼的原因,是一封上級指示的秘密信函,上面注明“閱後焚滅”的字樣,他大意留在身上,因而失落。

    假如被社會上發現,上級追問下來,腦袋可擔保不了。

    這會兒,接到劉進步的電話,驚喜交集,喜的是文件已有了下落,驚的是仇奕森所提的條件過于苛刻,一時難以作決定答覆。

    好在仇奕森肯予緩頰,限期兩小時内作最後決定,駱指導員便召劉進步回來,大家開會讨論。

     結果,所有的工作人員,對内對外都不希望将事情張揚出去,同時,對上級需要隐瞞,隻有全部接受仇奕森的條件,于是,熊振東等一批陸路黃牛,全由共黨特派員保釋出獄,簽訂水陸碼頭分劃界限,互不侵犯,各尋各的生活。

     水陸黃牛格鬥的一幕悲劇,由仇奕森略施詭計,就完全壓制下去,熊振東和他的一幫弟兄,仍然可以在他們的地盤裡尋求生活,但這種壓制隻是暫時,匪黨的“滲透”陰謀,從不肯在任何下層團體裡歇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