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冤仇宜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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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救他父親的性命。

     “五萬元!”熊振東伸了伸舌頭,表示愛莫能助,無法可施。

     餐廳裡已再沒有其他的客人,侍者們全伏在櫃台上打盹。

     “先生,我不幸的遭遇已經講完了,你會容許我再去……”朱士英帶着期待的眼光向仇奕森懇求,在這年青人幼稚的心裡,以為這神秘紳士有着一種特殊的賭錢本領,隻要他肯答應再去賭一次,就可将數目赢足,這是唯一的方法,可以救他父親。

     “你的母親呢?”仇奕森突然問。

     “她老人家身故三年了。

    ” “嗯,”仇奕森眉宇皺得很深,又怔怔凝望着天花闆,像在苦苦尋求一個完善的方法,“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他……他叫朱劍雄……” “嗯,”仇奕森取出記事簿子,将名字記起,“五萬元,不是個小數目,平白送給這些無恥之徒,未免太不值得,好吧,這件事情交給我辦!你父親的安全問題,當由我負責,時間不早了,你安心回去吧,隻三兩天時間,你父親就可恢複自由了!” “哦……”朱士英兩眼瞪得大大的,又是驚詫,又是疑惑。

     “你得永遠記着我的話,不要再去賭錢了,假如你赢了,你要知道,你所赢的錢是誰的?也許這個輸給你的人,他的錢比你的錢來得更痛苦、更凄慘,你懂嗎?” “哦……”朱士英呆若木雞。

     “好吧!有仇大哥為你出頭,保險你父親無事啦,快回去吧!”熊振東向仇奕森冷冷地投了一眼。

     仇奕森豪不介意,輕攙着朱士英離開座位,付過茶帳,三人同出了餐室,街上已是鴉雀無聲,幽黑一片,仇奕森再三叮囑朱士英安心,揮手道别。

     突然,朱士英又急促地跑了回來,向仇奕森低聲發問: “先生,你貴姓啊?我還沒有請教呢!” 仇奕森微微一笑,又剪出記事簿打開,翻出一頁,遞到朱士英眼前,藉着路燈微光,上面貼有一幅剪報,鬥大個黑體标題字“十年前毒販巨子,仇奕森脫獄……” 朱士英兩眼霎霎地,閃露着驚奇、疑惑及惶恐之光,仇奕森隻是靜寂地微笑。

     “先生,你住在什麼地方?我可以來找你嗎?” 沒有回答,回報的仍是恬寂的笑意。

    這頗費思索,陰森、沉肅而富有神秘的紳士,使朱士英感到懦懦不安,呆了片刻,倏然轉身,闊步離去,橐橐皮鞋之聲響在水門汀的行人路上漸漸消失遠去。

     夜靜如死,隻有幾隻昏蛾與寂寞朦胧的路燈打情罵俏,海風自遠而來,拖掃着落在街心的落葉。

     仇奕森和熊振東并肩而行,熊振東有一絲咳嗽,透過稀薄的夜霧。

     “仇老弟,外面的謠傳對你我的感情故意中傷,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根本沒擺在心上,反正我相信你就是啦!不過從來空穴不來風,你知道這些謠言的出發點嗎?” “天曉得,”熊振東唾了一口痰沫,“不過我姓熊的,也未必栽筋鬥在這上頭。

    假如是非真假黑白不弄個水落石出,我姓熊的也算枉然賭城混了幾十年!” “好哇,你是幹包打聽出身的,我倒有一樁事情拜托你了!” “仇老弟的事情,我姓熊的從沒有不賣命的!” 正在他倆談話當兒,街口轉角處闖出一個醉漢,腳步蹒跚,冒冒失失和仇奕森撞個滿懷,熊振東無名火起三丈,要抓醉漢飨以老拳,仇奕森忙将他按着。

    任醉漢遠去,原來仇奕森的手中已多了一粒紙團,借着路旁房中透出微光,解開紙團,隻見紙上隻有“小心”兩字,熊振東勃然大怒。

     “哼!當着我姓熊的還來耍這一套。

    ” 熊振東說着,還要轉身去追趕那個醉漢時,仇奕森一把将他拖着。

     “人家是好意投帖警告,你還要追什麼,來,我們還是來談我們自己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和章曼莉戀愛時候離婚的妻子葉绮雲……” “當然清楚,還有一個孩子,你為了章曼莉硬着心腸把她母子倆人擯棄!” “我就想拜托你打聽他們母子的下落。

    從前對她們不住,現在當要設法贖還我的罪孽!……” 仇奕森話未說完,街口黑暗處躍出一條黑衣大漢,揚手一把飛刀向仇奕森擲去。

     經過醉漢的投字警告,仇奕森早就有了戒備,雖和熊振東談着話,兩眼是不住地向前後左右注意,早就發覺一個黑影在路口黑暗中蠕動,這時突然撲了出來,自然是對己有所不利,慌忙躬身伏地,一柄飛刀剛好從頭上擦過,“劈”的一聲落地,斜插在柏油路上。

     刺客見沒有達到目的,也不再下毒手,轉身就向黑暗處之橫街岔巷飛奔逃竄。

     “他媽的,狗賊子,膽敢行刺仇老弟……”熊振東霍然拔出手槍,在後銜尾窮追。

     “熊大哥,不必追了!”仇奕森态度鎮靜如常,将熊振東叫住,“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亡命客,與我根本無仇,他不過是受人出錢購買罷了,我們何苦多尋冤家!” “他和你過不去,就等于出我的挺,和我過不去嘛!”熊振東仍然氣忿未平,但他身驅肥大龍鐘,刺客身手矯健,任憑他放開腳步去追,也根本追不到。

     仇奕森将刺刀在柏油路上拔起,細細端詳一番,點首微笑說:“刺客已經留下交情啦!憑這把鋒利特制的擲刀,及刺客出手的腕勁,就可以斷定他是個行家,他的刀不擲向胸部,而擲向腹部以下,這分明是不打算取我的性命,隻希望使我受傷見血,就可以回去向他的主使人交差了事。

    ” “我也覺得奇怪,為什麼他出手失靈,就肯罷手逃走?”熊振東說,“仇老弟,這就是你平日善待一般江湖朋友的好處啦!要不然,誰肯留下這份交情?我看這個主使人,除了章寡婦以外不會再有别人!” “不過,事情又有了蹊跷,投字警告刺客出現相隔不過幾分鐘,時間怎麼樣湊的這樣準?難道說他們會是相通的麼?那麼警告的,又是誰在主使?” “别又再疑神疑鬼!”熊振東說,“投字警告的人,自然是想救你的性命,擲刀行刺的刺客,自然是想取你的性命,假如是同夥,何必做完好人充壞人?” 仇奕森臉色不改,燃着煙卷,沉思不答。

     “不過,事實證明,已經有人暗算你,随時随地都可能有刺客出現,自己的行蹤宜謹慎為妙!” “投字警告的人,既不署名,又不肯露臉,這人到底和我有什麼關鍵呢?”仇奕森仍在反覆思索。

     “虧你的,現在危機四伏,還在操這個心事!好啦!差不多要天亮了,還是早點回旅館休息吧!” “不,我拜托你的事情還沒有講完呢!” “那末到旅館裡去談吧!” 熊振東不再征求仇奕森的同意,小心翼翼,左顧右盼,提防再有刺客出現,張臂擁着他向南環而去,晨霧漸濃,掩去他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