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K是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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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子,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家什,上面沾了猩紅的東西。

    一定是臨時從審訊室裡搬出來堆在這兒,以便把那一間弄得幹淨點,讓他們做采訪。

    蒼蠅圍着那些刑具嗡嗡叫飛旋。

    朱利安翻胃更厲害,趕緊出來,回到一片陽光的院子中間。

    哪間房他都不去,不想看到更殘忍的東西。

     易對跟上來的副官說:“太熱,天氣太熱。

    ” 他們在士兵的護送下,原路回到地方軍隊司令部。

    旅長已經不在,但吩咐了副官給他們準備晚餐,找了個客棧住下。

     傍晚吃了頓不錯的飯,有肉,但兩人都吃不下,吃完飯去客棧。

    說是客棧,隻有他們兩個旅客。

    兩層樓的木闆房,進去黑暗暗的。

    主人是個老太婆,見朱利安樣子,吓了一大跳,眼睛隻盯着這洋鬼子,也不提收錢的事。

     房間裡有兩張床,沒有被子枕頭。

    副官叫士兵扛來新的軍用寝具。

    天氣很熱,隻蓋被單遮蚊蟲就可。

    “很運氣了,”易咕哝了一聲,安慰朱利安,“一路上就沖着你這張洋臉,土匪和軍隊都沒敢找事。

    ” 這個客棧面臨大街,鎮上惟一的一條像街的街。

    木窗敞開,除了巡夜的士兵腳步,躲在暗處的蛐蛐兒。

    老太婆的黑影子移進屋來,伸手把油燈小小的燈芯擰滅。

     屋裡漆黑一片,過了好幾秒,微見天光。

     易在那張床上翻身。

    朱利安還是不想說話,為今天失态,一直到這刻心裡也不好受。

    戰争就是戰争,革命就是革命,殺人哪有什麼好殺法的?從一離開武漢,他一直在祈禱上帝,讓他順利找到長征的紅軍,加入革命。

    可隻看到一點點革命的痕迹,他身體本能地抗拒,丢臉透了。

     房間空氣暢通,天也涼了些。

    他胸口堵得慌,不知下一步怎麼辦? 第二天大清早,客棧窗外突然傳來鑼鼓聲,把朱利安和易敲醒了。

    街上已是喧嚣一片。

    荷槍實彈的軍人,在街上兩旁排成隊列,上了刺刀。

    把熙熙攘攘的人群攔在街邊。

    這個地方幾乎被戰争打爛,竟還有那麼多人,太不可思議,可能附近幾個鎮子的人都來了,大概是個集市日子。

     他們趕快從窗口探頭。

    這房間正好在二層樓上,可以清楚看到,三輛牛車載了二十多人,都套着重枷。

    有幾個就是昨天見過的。

    牛車拉得很慢,在街上示衆,每輛車兩旁都走着沒什麼表情的劊子手,扛着白閃亮的大刀。

    人群裡有人哭泣,有叫罵的,大部分隻是默默地旁觀。

     街本來不長,走到頭又往回走,刑場在街中央,差不多就在客棧正對面。

    軍人用刺刀分批把犯人逼下牛車,一個軍官用拖長的四川話,宣布赤匪殺人犯驗明正身,就地處決,以儆效尤。

     跪着的犯人,早吓得渾身哆嗦,臉色慘白。

    軍人先開鎖脫枷,助手拉住頭,露出頸子。

    然後劊子手,舉起大刀,圍觀的人轟然喊叫,聽不出是吓得慘叫或是看戲般喊好。

    易坐回他自己的床,簌簌發抖。

    “關窗,”易大聲說:“求你關上窗!” 朱利安早就離開窗前,未料到,易反應比他還糟,他隻得去關窗。

    但窗太舊,關不嚴,他用力,又怕将窗扳斷。

    這時,他聽見一個細弱的聲音在喊:“革命萬歲!紅軍萬歲!”是昨天那個供認殺人的少年。

    就他一個英雄,不過也許就他一個是真正殺了人的。

    朱利安不由得朝下一看,滿地是血,人頭和斷屍。

    他閉上眼,那少年剛發出“革命——”就被一種刀切的鈍聲打斷。

    朱利安從窗口倒退三步,仿佛是躲避那飛濺的鮮血,他落在了地闆上。

     “哦,”他惡心得有火在噴燃,呼吸困難。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如此不必要地殘酷!不管革命或反革命。

    為什麼都一樣殘酷?” 他們倆無言地在房間裡坐着。

    客棧主人,那個老太婆呆癡癡地經過他們房間,不認識他們似的,也不覺得房間裡有人。

     不行,朱利安想,這不是我的革命。

    我不會贊同這種靠煽動階級仇恨,互相屠殺來進行的革命。

    中國農民很窮,工人也很窮,但還沒有到想革命的程度。

    即使真的要革命,又有什麼必要這麼血腥?有什麼必要靠加深仇恨推進革命? 他想起自己帶着氰化鉀。

    對中國革命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