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機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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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将來接他的班時,他使個絆子,讓别人接班,就麻煩了。

    三五年太久,隻争朝夕!” 侯貴卿想了又想:“所以,我想拿他的’林鋼經驗‘開刀。

    ” 司馬仁說:“現在林鋼經驗在全國紅得很,又是上邊肯定的。

    公開寫文章,哪裡也不便發表,誰敢登呀?我看,不如先去找一部分人,開個座談會。

    座談會記錄不便公開發表,省委不是有個内部的《内參簡報》嗎?這份”簡報“,因為是”内參“性質,發表各種不同意見,這歸’政策研究室‘管,在這個内部刊物上發表,誰也管不着。

    反正是”内參“,誰愛”參“你”參“去!我們把輿論造出去是真的。

    ” “開座談會,找誰參加很重要。

    老四,林鋼還沒有我們的人呀!” “’人‘都是培養出來的,大侯,我們一起去蹲幾天點,不就’培養‘出來了嗎?插起招軍旗,就有入伍兵!” 侯貴卿和他的“小四兒”,便一起到了林鋼。

     侯貴卿第一次來林鋼,因為隻是一般地參觀,林鋼領導除了蔔奎陪他吃了頓便餐外,全程陪同他參觀并負責接待任務的,是公司辦公室秘書科的女科長于麗。

     這位于麗科長,對他很熱情,像侯貴卿這樣的領導人,無論到了哪裡,下級的熱情接待都是情理中的事。

    對這個女科長,侯貴卿開始并沒有特别注意。

    這次他到林鋼,說是要多住些日子,搞點調查研究,對這位女科長的熱情,他的體會就很深刻了。

     陪他參觀,陪他吃飯,介紹情況,尋找他要的資料,自然都由于麗負責,隻要侯貴卿一句話,她完成得又快又好。

    陪他參觀時,公司派了一台專車。

    按習慣,應該是司秘書和侯貴卿坐後排座,她于麗作為服務人員也好,以主人身份領路也好,應該坐司機旁邊的前排座。

    可是每次來了車,她總是很麻利的打開門,“請!”侯貴卿鑽進車,自己随後上車就坐在領導身旁。

    司馬仁心安理得地坐在前排。

    他理解,他的領導和朋友侯貴卿也願意這麼坐。

     每天回到招待所,一般說,接待的人員應該告退似的問:“侯書記如果沒有别的吩咐,那麼我就回去了,請侯書記早些休息吧。

    ” 可是于麗并不告退,而是陪侯書記喝杯茶,聊聊天。

    有時還摸摸疊疊被子,問問:“冷不冷?”什麼的。

     這天,吃過晚飯,于麗又是如此。

    侯貴卿覺得這個女人在身旁,有一種溫馨感。

    談到九點鐘了,她還沒有告辭的意思。

    侯貴卿說:“這次來林鋼,可太麻煩于科長了。

    ” 于麗甜蜜地嘻嘻一笑:“什麼’麻煩‘,别人想陪領導,還沒有這個福分呢。

    ” “于科長這話可說遠了……” 于麗馬上說:“您叫我小于好了,叫于科長就生分了。

    ” “好好好,我認錯。

    ”侯貴卿笑着“你一整天這麼陪我,我有點過意不去呀!誰家裡沒有點事情呀,孩子,丈夫,一大堆家務活兒……” 于麗格格笑得更響了,說:“侯書記看我像結了婚的人嗎?” “對不起!”侯貴卿說“我是說,誰家裡還沒有點私事呀!” “我就沒有什麼家務事,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

    ” 侯貴卿切入正題:“我這次到林鋼調查,發現你們的企業搞得真不錯。

    ” “是呀!我們在全國大大有名。

    ” “一切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一分為二,這是辯證法嘛。

    ” 于麗心中一機靈:“那當然。

    ” “你是林鋼人,知道的情況比我們多。

    除了肯定林鋼經驗,人們還有沒有另外一種議論?” 于麗又是一機靈,在這一兩秒鐘内,她在腦海中進行了好多次運算之後,說:“改革嘛,很難。

    當然會有不同議論。

    ” “都有些什麼議論?”侯貴卿緊追不舍。

     于麗卻主動把球踢了回去:“你如果願意了解這方面的情況,可以開個座談會,什麼人參加會議,我給你推薦一個人,姓鮑,叫鮑中信,原來是薄闆廠的廠長,你可以先找他談談。

    ” 次日晚上,鮑中信應約前來。

    此人不像于麗,在話語中和你打太極拳。

    他滿腹牢騷,直來直往,說:“省委領導要是願意聽聽不同意見,我給你召集個座談會,聽聽群衆的呼聲。

    ” 這樣,過了兩天,一個座談會召開了。

     蔔奎到林鋼不到半年,老書記就離休了。

    蔔奎順理成章地當了總經理兼黨委書記。

    在侯貴卿第二次來到林鋼之後,蔔奎給他彙報了一次工作,剩下的是囑咐下屬人員,要為侯書記服好務,搞好這次調查研究。

    他因為太忙,省委領導在這裡做什麼事,怎麼做,他就不便過問了。

     參加這次座談會的名單是鮑中信拟定的:絕大部分是在改革中被罷了官,或者在“優化組合”中失去位置和提前退了休的,也有部分離休幹部,還有十多個下崗隻拿基本工資的老工人。

     座談會由鮑中信主持,他說:“同志們,我們林鋼現在是大大有名了。

    林鋼的名聲,傳遍全國。

    誰不知道林鋼呀!可是林鋼經驗到底怎麼樣?我們過去隻聽到一種聲音,我們廣大幹部和工人群衆的呼聲,是聽不見的。

    所謂’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古之定理。

    現在,咱們省委的侯副書記,到我們林鋼調查研究,想多方面聽聽各種意見,特别是反面意見,讨論一下林鋼經驗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請侯書記作指示,大家歡迎!” 一陣熱烈鼓掌。

     侯貴卿沒有站起來,微笑着,擡起右手,從前往後輕輕理了一下油光水滑的頭發,說:“你們這位鮑中信廠長講得很好,我是來學習的。

    我不能’下車伊始,就哇啦哇啦‘,現在,就請你們這些為林鋼的建設和生産,奮鬥了大半生的同志們講講心裡話吧!” 接着是大家的踴躍發言: 第一個發言的是原一煉鋼廠廠長林餘。

    這個林廠長一發言就充滿了火藥味,他說:“這二年,我他媽見鬼了!從林鋼是一片荒草地時,我就轉業到了林鋼。

     林鋼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滴上過我的汗水。

    當年抓起林鋼任何一把土,我都覺得心裡暖洋洋的。

    可是現在我老了,不中用了。

    在所謂的改革中,我第一個被勒令退出領導崗位!他們說,我沒有文化。

    不懂得現代化管理。

    老子的文化是背着大蓋槍,在行軍中看着前面戰士背包上的木闆,一個一個學的生字。

    那時候,你們在哪裡?你們還在你爹腿肚子裡呢。

    我年齡大幾歲是不錯,可是我們不是還得承認’姜還是老的辣‘嗎!老了,不中用了,被趕下來,這是什麼社會主義?這是資本主義!是資本家的行為!怪不得人們都說:我把青春獻給黨,到了老年沒人養……”因為說得動情,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接着發言的是一個在五十年代全國著名的勞動模範老秦頭:“我想大家都認識我,我就是那個老秦頭兒。

    在林鋼恢複建設階段,誰不知道老秦頭的’針線簸籮‘呀!那時建設困難很多,許多機器缺少零配件。

    我上班,下班,走路,在旯旮轉遊,眼睛老是盯着地下。

    遇見個鑼絲釘,鑼絲帽兒,半截電焊條,生鏽的滾珠軸承,齒輪,即是一尺把長的鉛絲,也要揀回來……積少成多,形成個零部件小倉庫,人稱是工廠的’針線簸籮‘。

    現在這些老爺、少爺們倒好,即使好的機器,在露天地裡生鏽,誰管了!我們這些人也真該倒黴,怎麼攤上我下崗!現在隻拿基本工資,我兒子也下崗了,我指望誰呀!我早就說過,這麼個改革,就是……就是’辛辛苦苦幾十年,一覺睡到解放前‘。

    不行,我們決不答應!” 第三個發言的是原三煉鋼的支部書記,姓曲。

    這位曲書記說:“現在這個改革,在總公司是總經理說了算,在各廠是廠長負責制,在車間是主任負責制。

    到底是黨說了算,還是别的什麼人說了算?這是否定黨的領導,這種所謂’改革‘,就是倒退!” 發言幾乎是“一面倒”。

    第十一個人發言時,他說:“大家的發言都很有道理,也很真誠。

    可是這麼多年,我們的管理落後,設備落後,産品落後,當年轟轟烈烈的林鋼,現在沒有辦法生存下去了。

    我們面臨的是生死存亡問題。

    不是我們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