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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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你要去醫院啊?” “去醫院做什麼?”車光輝被黃丫兒問得莫名其妙。

     黃丫兒低頭嗫嚅一陣,猛地擡頭道:“還能幹什麼,看我姐啊,你當我不知?” 車光輝吓了一跳。

    黃丫兒随後說出的話,就讓他腿都抖起來。

     “你去醫院找我姐的事,姨知道,她就是因我姐發病的。

    ” 車光輝的步子最終還是邁到了醫院,本不想來的,黃丫兒那麼一說,心就突突跳,血也熱,鬼使神差就往醫院方向走了。

     大丫在樓道裡看見了他。

     “來了?”大丫問。

     “來了。

    ”車光輝說。

     “今天又來看哪個?”大丫問。

    車光輝每次來,都說是看病人,最近病人是多,多得醫院都裝不下。

     “看位領導,他也出血了。

    ” “領導也出血啊?”大丫驚訝了一聲,原又背過身去。

    幽暗的燈光下,車光輝看到一張背影。

    背影有點朦胧,有點飄,有幾分虛幻。

    可這樣的背影,他在河陽城是遇不到的。

    車光輝腦子裡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看見這背影時的情景,他承認,他不是一個多崇高的人,打那刻起,他的心裡就有了東西。

     “怎麼樣,作家病情好點了吧?”車光輝往前跨了小半步,問。

     “老樣。

    你閑着啊,我得去侍候病人了。

    ”說完,幽靈一般消失。

     一道幽暗滑過心底,帶着失落。

    車光輝苦笑一聲,發了會怔,掉轉身走了。

    出醫院時他想,有些事真是急不得,得慢慢來。

    她不給機會,上天會給機會的,他又想。

     第二天車光輝沒在外面應酬,惦着老婆孩子,劉素珍發病是個信号,要是再不留心,麻煩就大了。

    車光輝吃過這虧,教訓深。

     回到家,黃丫兒已做好飯等他。

    餐廳裡不見老婆兒子,車光輝感到蹊跷。

     “人呢?” “姨跟前子哥又罵架了,誰也不出來。

    ” “又為啥事?” “前子哥想玩電腦,說是上網查東西,姨不讓。

    争來争去,前子哥就把電腦砸了。

    ” “啊?!” 黃丫兒捂住嘴不敢笑,車光輝發怒的樣子挺好玩。

    黃丫兒覺得,這家人真是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天天吵。

    要說也是姨的不是,人家前子哥不就上個網嘛,幹嗎那麼兇?前子哥天天挨罵,罵得她都有些同情他了。

    有時趁姨不注意,她會溜進前子哥的房間,陪這個小男人說說話。

    她覺得前子哥不像姨罵得那麼壞,她倒挺喜歡他那股野味。

     黃丫兒想不明白,黃丫兒想不明白的事還有很多。

    比如車光輝,怎麼會喜歡讓姐姐大丫呢,這事不但奇怪而且好玩。

     黃丫兒決計探個究竟。

     車光輝氣得跳腳。

    為電腦的事,他不知跟着讨了多少氣。

    當初兒子老跑網吧,有時透夜不回來,劉素珍唠唠叨叨,罵他:“不就一個電腦,買給他啊,讓他往死裡玩。

    ”車光輝也覺得該給兒子買,兒子學習不好,說不定能在電腦上弄出點名堂。

    可不出半年,娘倆就為電腦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劉素珍罵兒子,整天鑽電腦裡,盡看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兒子不依,嚷:“電腦是爸買給我的,我看啥,不用你管。

    ”劉素珍氣得不行,趁兒子不在家,竟把電腦給賣了!兒子跟她幾個月不說一句話,一有空就往網吧鑽,抽煙、喝酒都是那時學會的,還大着膽把一些染着五顔六色頭發,穿着花裡胡哨衣服的男男女女往家帶。

     哪個家長不擔心兒女?電腦又抱來了,聯想新産品,一萬六千塊。

    他開導老婆:“你就别再瞎費心了,隻要他不出去惹事,愛咋玩咋玩去。

    ”劉素珍恨恨地:“虧你還能說出口,你去瞅瞅,他看的啥?”又道,“唉,這小雜種,我臉紅的說不出口……” “去,把前子叫來!”車光輝對丫兒說。

     黃丫兒哪敢怠慢,也不想慢,忙去叫車前子。

    見她進來,車前子先是扮個鬼臉,唬她:“敢告我黑狀,看我怎麼收拾你。

    ”黃丫兒吐吐舌頭,也扮個鬼臉出來。

    車前子掄起拳頭,想揍她。

    黃丫兒湊過去說:“揍呀,揍,揍,就揍這。

    ”她指着自己的臉說。

    沒想車前子猛在她臉上嘬了一口,這可把她吓壞了,傻傻地看着車前子,又急又臊地說:“你……你……” 車前子毫不在乎,慢條斯理地穿好衣服,說:“走吧,陪我挨罵去。

    ”黃丫兒臉還紅着,小胸脯跳得厲害,手忍不住摸了摸剛才被嘬過的地方:“你壞!”又道,“叔正生氣着哩,可千萬别頂嘴。

    ” 車前子像是沒聽到,大義凜然走了出來。

     黃丫兒的擔心純屬多餘,車前子一走出來,便老實得像隻小綿羊,乖乖站車光輝面前,等着挨訓。

     “頭擡起來!”車光輝一看他又裝,氣大了,“裝啥裝,有本事你把這個家砸了。

    ” 黃丫兒在邊上使勁遞眼色,車前子偷望一眼,她的樣子逗樂了他,車前子沒忍住,撲哧就笑出聲了。

     見兒子這樣,車光輝沮喪地跌坐在沙發上,他知道發火是沒用的,一點用也沒,遂敗興地道:“去跟你媽認個錯。

    ” 車前子磨蹭半天,沒動。

     車光輝擺擺手,也不逼兒子,歎氣道:“好了,好了,砸了也好,免得你一天到晚盡看些破東西。

    ” 一聽父親提這事,車前子窘得,臉不知往哪放。

    看來,自己在這個家裡沒有秘密,自己做什麼他們都知道,想着想着,忽把目光瞪在黃丫兒臉上。

    黃丫兒有幾分緊張,站了一會,實在撐不住,跑了。

     “叛徒,原來是你在出賣!”車前子目光一直追着黃丫兒,直到她消失。

    車光輝也被兒子的目光逗出心事,眼前浮出另一張影子。

     上午他得到消息,那個叫葉開的狗屁作家,怕是真不行了。

    消息是醫院傳染病科主任親口告訴他的。

     18 蘇朋母親來找黃二丫的這天,老城裡人黃風恰巧沒去廣場。

     糖廠職工灰溜溜地離開鐵路,令黃風大為掃興,無意間看到蘇連泉和王春壽的醜惡嘴臉,黃風更是感到人世間的無恥,心情因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而越發沮喪,門都沒心思出了。

     中午的太陽惡毒而刁鑽,鑽哪兒曬哪兒,空氣污濁又沉悶,壓抑得很。

    亂石河灘一施工,河陽城的上空便整日蕩着塵土味兒。

    黃風躺竹椅上,雙目微合,神思凝重。

    他沒心思陪這個找上門的二吊子婆姨說話,卻也沒想躲着她。

    二吊子婆姨跟破鳥二丫的談話中,他已得知蘇朋那鳥讓檢察院起訴了,聽口氣像是躲不過這個坎。

    報應!黃風心想這就是報應。

     蘇朋母親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叫耿蘭花,黃二丫跟兒子做夫妻的這些年,她一次也沒登過兒子的門,也斷然不允二丫這貨上自個的門。

    因此她跟黃二丫幾乎沒啥交流,算得上是陌路人。

    可兒子現在進了看守所,耿蘭花得想法子把他弄出來,打聽到黃二丫姐姐的公公是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