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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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凱思琳放慢邁爾西德斯轎車,行駛在早上越來越擁擠的綠色村莊大道——因為上午婦女們會集在商業區購貨,午餐前交通之繁忙有增無減——然後在羅姆拉宮處的停車信号旁邊把車刹住時,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她的幻想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幻想和希望。

     清早,晨曦灰-時分,她便早早醒了。

    太陽還未露頭,她仍靜靜地躺在床上,合著雙眼,腦子已從夢中轉來,把思路調整到即将來臨的一日,她心裡明白,現在已經是白天了。

     昨天,所有報紙上都充滿了有關查普曼博士的到達以及他要作演講的消息(把格雷斯-沃特頓的發布稿在很大程度進行了擴大),還發了他的巨幅大照片。

    但是,即使知道查普曼一行的到達消息,凱思琳還是躺在那裡白日夢般地企望最後一分鐘暫緩出現:也許查普曼遇上了什麼無妄之災;或心髒病猝發而跌倒在地死去——不,這樣太不公道——他可以是因車禍緻傷,不過幸免于死(需經過很長時間恢複和治療),他的同夥就不得不取消這次的布裡阿斯抽樣調查,因為他業已獲得足夠的材料了。

    或者,出現另一種情形:每一位婦女,各自都感到自己不想去接受這種折磨。

    個個都回避恰在确信是該她出場,不會換别人時。

    在這種情況下,會見時間一到,都沒有任何人露面,查普曼就會沮喪不已,決計取消這次演講,接着便帶着他的小分隊到帕薩德納或聖地亞哥去了。

     太陽終于出來,陽光從白色的窗簾中射了進來,而這時她的鬧鐘也尖利地叫起來。

    她将它關閉。

    她聽見隔壁卧室裡戴利達麗翻動身體的聲音。

    她坐起來,幾乎感到絕對不會有什麼演講會的,她感到非常肯定,自己用不着為去參加會而感到不安。

    不過,在她洗漱完畢、用過早餐,又把戴利達麗簡單地打點之後,她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脫掉早餐的衣服,換上了時髦的米黃色的毛絨衫和裙子。

     他驅車穿越布裡阿斯,車越接近綠色村莊她的取消演講會的希望也越接近消失。

    當她到達羅姆拉地區,朝着左方那條長長的斜坡馬路凝視時,她的希望則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就她的目力所及,即使馬路的拐角外面,路邊上也已經停放了一長串汽車。

    它們擺放在郵局和樂天派俱樂部的前面,塞滿了高級商會的地盤。

    她轉臉向着婦女聯合會兩層大樓的入口處望去,隻見有三個婦女——她看不真切,不過有一個很像特麗薩-哈尼希——一邊親切地交談着一邊向裡走。

    又有兩個婦女從相反的方向到達入口處,彼此寒暄了一番。

     有一個車喇叭不耐煩地響起來,凱思琳向上瞅了一下反窺鏡,見後面有一輛牛奶貨車,于是急忙踩了一下油門,向左一打朝着羅姆拉地區駛過去。

    她緩緩地開着進入右邊的小巷,尋找一處停車的地方——如果她找不到地方,她自然隻好放棄這次的演講會——正在這時,她看見高級商會區的那面,一位秃頭的男子在路邊上操縱着一輛卡迪克牌汽車,呼叫着開走了。

    她不情願地開向那塊空出來的地方。

    說到底,她還是沒有逃脫查普曼博士的演講會。

     凱思琳向上朝着婦女聯合會的大樓走過去,心思卻又回到戴利達麗那裡。

    這天早晨又是一個不愉快的早晨。

    戴利達麗是個小精靈——人人都說她的外貌像凱思琳——但是每逢碰到她早晨鬧别扭就拿她沒辦法。

    這天早晨,她一早大哭大鬧,拒絕穿衣服。

    好歹把衣服穿上去,又把褲子尿濕了,不得不脫下來重換别的衣服。

    吃早飯時,她又鬧着不吃。

    當奧利夫-基根來到停車處時,她怎麼說也不到車裡去。

    凱思琳不勝自怨自艾,用答應給她一盒軟糖和準備給她星期天買一本新書的條件好不容易才算哄住了她。

    這個早晨才算安靜了下來。

     這樣的鬧騰法,每個月有一周,氣得凱思琳打哆嗦,心裡有一股可怕的孤單感。

    她告訴霍蘭德大夫好幾次,可他這人總是那樣急急乎乎、惶惶不安的樣子,總是重複老一套,提醒凱思琳,說四歲的孩子們需要不間斷的照料(“……他們要明了行為的界限,他們想要得到準許,想知道他們可以走多遠算正确”),凱思琳離開時更加怨恨博伊恩頓,怨他丢下這一攤子離開了人世,然而心下也明明知道,即使他還在也不會幫多少忙的。

    不過,也許這事全在她本人。

    如果她停止這種隐居生活——與更多的男人來來往往,接觸男子的松散悠閑氣氛,還有男低音的談話聲——那情景将是大不一樣。

    倒是有一個特德-戴桑,但他隻對她本人感興趣,而不是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也許不在于男人;或者是因為戴利達麗想從她那裡得到溫暖而沒有得到——溫暖,不是有人說她沒有溫暖嗎? “凱思琳!” 她正來到入口處,聞聲回身去看,見是内奧米-希爾茲穿過街道向她走過來,一邊向她招着手。

    凱思琳停下了腳步等她。

    一輛篷車飛快地駛過來。

     “當心,内奧米!”凱思琳喊道。

     内奧米停在路當中,然後向這輛車瞅去,微笑着,等它開過去。

    車上的司機是一位黑皮膚的年輕人,穿着泡泡紗茄克猛力刹住閥門,車一跳停住了。

    内奧米仍然微笑着,向司機微微傾了一下頭,然後大模大樣地慢慢地穿過一輛又一輛汽車,走到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