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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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普曼博士成了家喻戶曉的名字,卧室内遍及的名字,引向玩笑、眉目傳情以及學術評論的跳闆,正像那家無聊的報紙提及《美國單身漢的性研究》時所說,“查普曼的報告”已經成為美國舞台上的不可分割的一個部分。

    四個星期内,這部煌煌巨著一直名列《紐約時報》、《紐約先驅論壇報》和《出版者周報》的暢銷書單之首。

    除了一家慷慨的基金會撥出一部分用于與此工作有關的個人購買外,在很短的時間内就銷出近50萬冊。

    查普曼博士對從書商和演講那裡湧來的成千上萬的美元分文不取,所有的收入又返回來用作對第三項嚴肅的項目的投資。

    “美國已婚婦女的性史”與前兩次的調查大不一樣了,它是在睽睽衆目之下,在數以百萬計的男人和婦女的狂熱期待中進行的。

     不錯,調查是件頗費神勞力的事情,保羅曾這樣告訴過自己。

    可反過來說,它又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它的有趣之處是它處在衆人注目的中心,是緻力于人人都認為是重要的事業。

    還有——這點亦不應忽視掉——它之所以有意思,是它牽扯到整個大衆渴望着要知道的秘密。

    這是真正的刺激所在,而不是性。

    也許,他的大學的同事們永遠不可能理解這一點。

    每逢查普曼博士受到款待時,總有些助理教授或副教授暗示這種刺激是來自對婦女愛情生活的窺探。

    然而保羅知道,這話說得不對。

    他、霍勒斯,還有卡斯,像三個産科醫生,每周探視成百的xx道,不為所動,超然度外,忙于醫務,全神貫注。

    成千的愛的言詞灌進他們的耳朵裡,已經失去了它們所有的含義。

    愛的動作已經變得像生物書上的解剖圖表那樣地具有中性。

    雖說如此,在東聖路易斯,幾小時後,保羅有幾次發現自己研究起路過婦女的小腿來——而且,最後,在結束的那一夜,在一家豪華的酒吧裡,發現一位小巧的黑皮膚的意大利姑娘,此女子胸部異常發達,他便加入到她那裡去。

    一小時之後,在一家不是他住的旅館客房裡,他便躺在了她的身邊,享用起她身體的盛宴來,然而,其它卻興味索然。

     眼下,他坐在颠晃着的火車硬座上,對查普曼博士的單調無味的嗡嗡聲,對霍勒斯噴出的濃厚的煙霧,對卡斯的懷有敵意地把大腿交叉放開的動作,均處于半知覺狀态,任由自己的思想飄回到他如何投入進此項調查的過程中。

    随着洛杉矶布裡阿斯200多位婦女及整個調查的尾聲的接近,現在看起來,他倒永遠成為該項目的一部分了。

    然而,時間算起來才僅僅3年。

     那時,他30歲,在裡爾頓學院還不足一年。

    他教“英國文學——博羅至比爾茲利”,而這是他的第三次從事學術性的工作。

    他過去曾在衣阿華的一家文學季刊當過編輯,并為其寫作。

    由于發表了論述19世紀英國婦女作家的一系列優秀論文,他被邀在瑞士的一家私立女子學校講學。

    其後,步步走運,又到伊利諾斯的一家師範學院任講師。

     他在伯爾尼的幾年中,旅遊了好多地方。

    有一次,在對梵蒂岡的訪問過程中,他對《禁書索引》産生了興趣,并據此生發出一本名叫《審查初探》的書來,是一本對處在審查之中的作家們的學術性然而又很真實生動的研究著作。

    論述的範圍,從廷德爾和雷貝利斯到克萊蘭德和喬伊斯。

    當保羅正在完成他在伊利諾斯的師範學院的合同任教任務時,該書由一家東方大學的出版單位出版了。

    這使他在學術界有了點小名氣,并給他赢來了幾份令人刮目的教職,其中就有裡爾頓學院的。

    盡管保羅一直把自己當一名作家作為他的真正的職業,且把教書行當看作一種負擔不小的工作,但是從金融計,他不處于拒絕接受裡爾頓所提供給的報酬的地位,而且,他還要寫另一本書,很需要有人資助。

    因此,他稍作權衡之後,便決定接受康州這份教職。

     在裡爾頓,保羅很快赢得了人緣——首先得到了他的學生們的好感,他們很喜歡聽他對文學界不朽人物的大不敬的評價;其次赢得了教員妻子們的青睐,她們被他的外表和單身漢身份所吸引住了。

    保羅有6英尺高,他那副書生氣的懶散樣子似乎使他的高度更加突出,他那頭亂蓬蓬的黑發過早地染上了灰色——有人曾對此有過傳言,說這使他看上去像是個有不可告人經曆的人——他那拉長的、條理深刻的臉面,太規則、太動人,頗似林肯。

    他在城裡保有一套寬敞的三間房子。

    在一本把理查德-伯頓①先生作為作家論述的書上随意劃上注釋,每理查德-伯頓(1821——1890),英國探險家、東方學家,著書達50多卷。

    逢星期天打打網球,每月一次到密爾沃基去看印地安人武士表演,并且偶爾帶福雷斯特湖的姑娘到芝加哥跳跳舞。

     他到這所大學還不出一個月就聽說了查普曼的名字和他在科學大樓後的瓦楞鐵小房子裡所做的奇怪的事情。

    第一個半年的大部分時間,保羅呆在裡爾頓,那時查普曼博士和他的小分隊正在調查的路上,不聲不響地進行着單身漢的會見調查。

    他們不時地返回在五間陰冷潮濕隔間的瓦楞鐵房子裡來。

    房子内亂糟糟地擺着防火的文件櫥和巨大的保險箱。

    還有一件奇形怪狀的電子攝影用的玩藝兒,這是由查普曼博士構思和設計出來的,用來複制和計算問題系列單,取名叫STC機。

    有幾次,保羅曾瞥見過查普曼博士的身影,隻見他身穿灰色的劍橋服,急急忙忙穿過綠色的草地。

    他總是徑直地對着科學大樓,目不斜視,匆匆忙忙,總是提着一個裝得鼓鼓囊囊的手提箱。

    保羅的印象中他是個大個子——盡管後來他意識到,查普曼博士隻是個中等身材的人,不過給人一種大塊頭的感覺而已。

    他的灰色的頭發,用一種價格昂貴的潤發油很整齊地撫平,并且很嚴格地分開。

    他的臉寬,發紅,不過不松弛;他的胸膛和肚子呈一大桶狀,輕輕懸在下面的腰帶之上;他的大腿細而長。

    他看上去有點足立不穩地上晃,活像是一個誇脫的酒瓶子插放在牙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