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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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個男孩,但渾身濕漉漉的,可能被人耍弄推到江水裡去過,一件破舊的男人制服緊貼她的身體,肚子扁平。

    她與遊行隊伍交錯而過。

     我退出遊行隊伍,走到路邊的電線樁樁後面,着迷地看着花癡。

    她走得專心專意,無論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麼,将要發生什麼,都與她無關。

     江水還是黃澄澄的,長江比嘉陵江更髒,看着熱,腳浸入,卻是涼爽舒服的。

    我們住在江邊的人,對江水有一種特别的依戀。

    遠離江邊的人,歡喜隻是一股勁,背過身去,就會把江水忘卻。

    我們住在在江邊的人,和不住在江邊的人,一旦走在同一旅程上,那麼,我們總是盡可能地和江水靠得近些走。

    不住在江邊的人,嘲笑我們傻勁,老是拾起石片打水漂。

    他們說,江嘛,看看就是,江很讨厭,過江過水,耽誤時間,誤事不說,翻船的話,連命也搭上。

     但江水就象流在我們的心裡,我們生來是江邊的人。

    下坡上坎停息時,總喜歡停下來轉過臉去遙望上幾眼,看幾眼江景,又能爬一大坡石階。

     我上了山腰,喘着氣,第五人民醫院門診部的房子在平路盡頭。

    那兒沒有曆史老師,我到早了。

     3 斜對着第五人民醫院門診部大門,我縮在一棵樹下,我怕走到門前,不僅僅是擔心熟人碰到,生平第一回約會一個異性,我緊張。

     他是我的老師,他該準時,很明顯時間早過了2點30分,也未見到他半個人影。

    我站的地方,能從醫院大門經過的人中輕易辯認出他。

    我揭下草帽,當扇子不停地搖動,其實我不熱,隻是煩躁。

    他一向說話算話,沒有水過我,起碼在這之前,他沒有過,一定是他明白自己做的醜事——用那麼一本誨淫的書,公然引誘一個處女,現在不好意思了,被我逮住了。

     我得等下去。

     急診病人,被臨時做的滑杆擡進去,後面跟着焦急的病人家屬。

    “買熱糍粑,黃豆粉裹的又香又甜的熱糍粑!”門口的大路上背着竹簍拎着口袋的附近農民在叫賣。

     站在山巅上,聽着陣陣松濤聲,俯瞰眼前這條中國最大的河流。

    在山巅看起來,它就如一條柔情蜜意的布帶,繞着對岸城中心那個半島,在朝天門碼頭與支流嘉陵江彙合,寬寬綽綽繼續朝另一個城市流去。

    行駛的船,使河流搖動出波瀾。

    因為距離遙遙,聽不清楚,船的汽笛聲。

    一股股山風,拂動我的衣服和頭發。

     我感覺到,這個情景裡其實隻需我一人,就我一人就行了。

     夕光披了滿樹滿地,賣糍粑的人仍在路上來來回回走,叫賣着。

    我餓了,肚子開始抗議地叫喚,下班的人絡繹不絕地從身前經過。

    我莫非記錯了地點,或是聽錯了?為什麼他這樣讓我等呢?而我竟然能夠在這個充滿蘇打水味的地方,等了整整一下午,我要告訴他: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已經明白了,你不好意思說的話,讓我來向你說。

     人人都可以欺侮我,你不能;你若欺侮我,我就把流血的傷口敞開給你看。

    這麼一想,我心裡突然既委屈又辛酸,差一點流出眼淚。

    他的确與所有的人不一樣,很輕易就能讓我為他哭泣,他總能使我忘掉自己,變得非常脆弱,不堪一擊。

    我不過是想喜歡一個人,想愛一個人。

    現在一旦點明,我才知道這種情感與身體某個部位有奇怪的牽連,一處受到觸動,另一處就會湧出粘粘的汁液。

     4 我在第五人民醫院門診部門外傻等時,我家已亂成一團,連很少摸上閣樓的父親,也在閣樓裡,還有二姐,三哥。

    他們給四姐喂藥,喂綠豆汁,一杯又一杯灌水。

     四姐吞服了敵敵畏,她以為這種有毒的殺蟲藥喝幾口就會死的。

    當她睜開眼睛,堅決地拒絕去醫院。

    她的手幾乎都要把床柱頭抓碎,是三哥答應她,不讓她去醫院,才使她松開手。

     父親發現樓闆上沉重的一響,藥瓶墜在樓闆上的聲音,接着刺鼻的藥水從瓶子裡流出,穿過樓闆縫隙滴到樓下。

     四姐一定是在我走後,把預先準備好的毒藥,從堂屋的哪個角落裡取出,到閣樓她的床上。

    左想右想,最後幹脆什麼也不想,決定喝了藥,一走了之,一了百了。

     四姐在我們家長得最漂亮,和大姐的粗犷不同,她兩條細眉,不用描畫,黑淡有緻,眼睫毛和眼睛最動人,Rx房高挺,留着齊耳的短發。

    那陣子,街上一些從不登我家門的婆婆嘴,老與我父親搭話:你家四姑娘真是一夜就出落成人尖尖了! 母親不止一次和父親說,别看四妹模樣兒生得俏,我隻怕她命最苦。

     母親心裡更明白窮人家漂亮的女孩命薄,但四姐出事如此之早,依然讓她吃了一驚。

    四姐與德華熱戀了好多年,原是同一村的知青,沒結婚,怕回不了城。

    他們信誓旦旦,永不變心,二人都回城才結婚。

    稍有辦法的人全都走後門通關系離開了,村子裡已剩不下幾個知青。

    1978年德華一回城不久,考慮就很實際:有可能四姐一輩子農村戶口,命中注定是個農婦,他将一輩子受窮受累。

    開始追求他的女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