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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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為榮的有心人,才去認真地聽,仔細地記,唯恐回去賣弄時說不準确。

     正是在這個會上,我才第一次與我的副手、法人代表、一鎮之長劉春亭同志認識。

    并且我覺得他是有意識地找到我,和我坐在一起的。

    這個人1.75米以上的大個子,比我高半頭,面皮白淨,濃眉大眼,雙眼疊皮,很英俊,給我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他不是個快言快語的人,顯然又想跟我說點什麼。

    開始,我問一點,他說一點。

    後來,就說了一些情況。

    半天後我倆有點熟絡後,他才打開了話匣子。

    一是說,一個鄉鎮就看書記、鎮長的,隻要咱倆團結,機關就不會分裂。

    請賀書記放心,我會很好地配合你工作的;二是給我捎個信兒。

    我的前任曲廣遠書記現在當上了副縣長,讓劉鎮長給我交代一下,他要跟接任的弟兄在一起吃個午飯,互相交流交流、溝通溝通;三是現在有一個項目不能等,就是北京東南邊有一個廊坊市,那裡的武警部隊主要是搞金礦勘探,年前在灌河住了幾個月,好像是找到了大的礦體,但是,并沒有給我們留下有用的資料,隻留下話說,讓我們到那裡去研究一下。

    廣遠書記在位的時候就曾經安排,要去和人家接接頭,搞回來一些資料,好往外發包,鎮裡就可以增加一大塊收入。

    可是,你去灌河以後頭兩個月主要得熟悉情況,你就在家熟悉,我先去跑跑。

    以上這些話,前者說得中肯,好像是告誡;後者說得肯定,好像是決策,不與你商量。

    又顯得與前任書記關系多麼親密,一切都可以按既定方針辦。

    我聽了這話,有點不以為然,為什麼你先去跑跑?焉知道,我就得熟悉兩個月的情況?這樣的大事不讓書記參與,是何意思?我感到這個家夥是在以他熟悉情況為資本,在向我争權,對我進行抽象地擡舉、具體地架空。

    當時我僅僅哼了一下,沒有表态,我看到他的臉紅了一下。

     副縣長曲廣遠這頓飯是非吃不可的,我和他既是繼任的關系,又是老夥計了,我們同在縣委辦公室工作過,他進辦公室的時間,要比我早一些,我們差不多同時當上縣委辦公室的秘書。

    人和人是比不得的,正如南方人說得形象,“上樓梯操屁股——一步跟不上,步步跟不上”,他的機遇比我好,很早就被縣委選拔到第一線,先在紅廟鄉當上了鄉長,後來又接了紅廟鄉黨委書記。

    沒有多久,因為灌河鎮換屆選舉出了問題,他又和當時灌河鎮的黨委書記毛豐山對調到了灌河。

    隻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在鄉鎮企業上就搞出了大名堂,脫穎而出,當上了副縣長,給我騰出位子來。

    照理我應該感謝他,因此他請客的意義就不同尋常了。

    官場上都懂得,前後任之間一般也不會有什麼交接,但總有一些不足與外人道的東西需要銜接一下。

     我這次接曲廣遠的手,對于灌河鎮原來的幹部不一定是好事。

    因為鄉鎮幹部的進步太慢,大家都在苦等機會,盼着哪一天熬出頭。

    一般說來,鄉鎮的一把手被調整,對餘下幹部的前程直接或間接地發生重大影響。

    縣委往往采取三種方式:一種是“老驢拉磨”,就是書記走了,鄉(鎮)長接書記,組織書記接鄉(鎮)長,以下的每個人位次前移,都可能有一次升遷的機會。

    另一種是書記走了,鄉(鎮)長接了書記,另派去一名鄉(鎮)長,把其他人升遷的路道堵死,這叫做“懶驢拉磨”。

    可是,這一次灌河鎮的人事調整,兩種驢都沒有拉磨。

    原因是在廣遠當書記時,他的副手因為有人告狀,說這個鎮長犯了男女關系錯誤,弄得有點灰溜溜地走了,經過廣遠的努力,原來的組織書記劉春亭當上了鎮長。

    這個變動還不到幾個月,縣委又開始調整幹部。

    因此,春亭縱然有心當書記,自己難以張口,廣遠也沒法替他說話。

    于是,縣委就把我擺到了這個位置上。

    這就是鄉鎮幹部恨恨地說的第三種方式:“鬼推磨”。

    這也不能怪我,半夜吃面條——趕(擀)到那兒了,确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點也不影響大家熱熱鬧鬧的迎來送往。

     席間,我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酒酣耳熱之際,春亭讓我決定什麼時間去上任,我說就定在正月十八吧,他說那我先走,好好安排一下,到時候叫司機去家裡接你。

    廣遠拉我出來,親切地握着我的手,用了一句到現在我都認為很精美的語言:“老弟,你可得對我那一段曆史負責啊!”我一邊點頭稱是,一邊忽然想起吳書記不讓評價前任功過是非的囑咐來。

     正是:有帽自來香,未雨先布雲。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