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獨走單騎疊生險阻 夜投小徑巧遇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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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沖沖地搶着說道:“那天我正在廣靈城外唱花鼓,唱的還是那段‘玉嬌龍投崖殉母’的鼓飼…” 玉嬌龍微微皺了皺眉頭,截斷李香姑的話說道:“你怎老唱那段!” 李香姑:“隻有那段,鄉親們聽了最肯舍錢。

    ” 玉嬌龍:“好啦,說下去。

    ” 李香姑:“唱完花鼓收過錢,鄉親們都散去了,場外柳樹下還站着一人,我一看,卻是史大爺。

    史大爺走過來問談一陣後;悄悄對我說:”你剛才那段花鼓在這兒唱不打紫,到了何北宣化一帶就别再唱了,謹防惹出事來。

    “玉嬌義:”他說出是何緣故沒肩?“ 李香姑:“我也問過他,可他不肯說。

    ” 玉嬌龍:“你還是講講‘一虎雙猴鬧大同’的事情。

    ” 李香姑:“史大爺說他剛從大同府來,就在今年四月尾,大同府出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府城城東,有周氏弟兄三人,平時勾結官府,欺壓良民;包攬捐稅,無惡不作,人稱周氏三霸,他們卻自稱周氏三雄。

    去年寒冬臘月,他弟兄三人在城外設卡,強收煤稅,引起挖炭和挑炭苦力的不滿,紛紛起來抗稅。

    周氏三霸勾結官府,加了個‘聚衆鬧事,圖謀不軌’的罪名,捉了幾十名苦力,充軍流放到西疆去了。

    周氏三霸還不甘心,又四處收沒那些流人的家财,把他們年輕的妻女強行抓到周莊準備賣作宮妓。

    周氏三霸正橫行無忌,逼得哭聲一片的時候,突然有位軍爺帶了兩名随從路過大同。

    那晚,恰好有個流人之妻被周氏三霸的家奴追得走投無路,躲進那軍爺住的客棧來了。

    那婦人情急,跪在軍爺面前,求他保護,那軍爺問明情況,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将那婦人藏進房裡,便帶着兩名随從匆匆出棧去了。

    那軍爺出棧後直奔周莊,等到三更時分,三人跳進莊内,鎖了大門,軍爺命兩個随從各攜一袋石塊爬到庭前樹上,他獨自提刀站在庭前,把周氏三霸喝出房來,數了他三人罪狀,然後就砍殺起來。

    那周氏三霸平時雖也精幹拳棒,在大同府城也算得上無人可敵,可哪敵得過那軍爺虎一般的威猛!再加上樹上他那兩名随從石無虛發,打得一班莊丁、家奴上前不得。

    不消半個時辰,周氏三霸都被那軍爺砍翻在地,一個個都到陰曹地府勾結閻王去了。

    那些莊丁、家奴見主子已死,有的跪地求饒,有的四處藏躲,他們平時作威作福,這時卻連大氣也不敢出了。

    那軍爺又叫随從守住大門,他親自去到後院,放出那些流人的妻女,然後才帶着随從跳出莊外,回客棧取了行李,牽出馬匹,直奔南門,乘守門兵了不備,砍斷鐵鎖,打開城門,直向南路飛馳去了。

    ” 玉嬌龍聽得出神。

    她雖在靜靜地站着,眼前卻不斷閃現出那曆曆壯烈的情景,感到情懷波湧,驚心動魄,她見李香姑停下話來,不禁又問了句:“後來呢?” 李香姑:“聽說後來官府派了百騎官兵去追,追了一百餘裡,卻連個人影也沒看着。

     有人說那軍爺是被人藏起來了;也有人說那些官兵都是怕死鬼,本就不敢放馬真追。

    “玉嬌龍默然片刻,又淡淡地問道:”你那位史太爺可知道那軍爺是誰?“ 李香姑:“我看他好像知道,可他不肯說,爹爹也不讓我多問。

    ” 玉嬌龍:“你怎看出他好像知道來的?” 李香姑:“我對史大爺說,我要把這樁事編成鼓詞去唱,就叫‘過路軍爺鬧大同’。

     史大爺說不好,不如改為‘一虎雙猴鬧大同’好了。

    我又問他怎叫‘一虎雙猴’?史大爺說,那軍爺勇猛如虎,他本名也有個虎字;他那兩個随從的名字拗口不好唱,因他二人伶俐得像猴,又會爬樹,所以就叫‘一虎雙猴’。

    “玉嬌龍聽了不禁在心裡暗暗驚喚了聲:”天啦,果然是他!“ 盲目老者略帶悔怨的口氣插話道:“我本不準香姑把這事編成鼓詞來唱的,她卻不聽我的話,硬要編來唱。

    史大爺當時也告誡過,說要唱也要出了山西再唱。

    沒想到在這兒來一開唱就惹出禍來。

    ”。

     玉嬌龍不解地:“那位史大爺為何告誡你倆要出了山西才唱?” 盲目老者:“史大爺說,堂堂大同府,有人有馬,有兵有将,竟被一虎雙猴大鬧一番後,斬關奪門而去,丢盡了官家臉面事小,傳到皇上耳裡,追究起來,丢了烏紗事大。

     因此,官府對這事諱莫如深,互相包庇遮掩,瞞眼欺鼻,把一樁在他們看來本是形同暴逆的大事,隻輕描淡寫地說成是‘因鬥成殺’一紙呈報,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如在山西唱出,既犯了豪門忌諱,又觸了官府隐痛,所以史大爺才作了這樣的告誡。

    “李香姑:”好在官府也有這等顧忌,要不,朝廷下旨四處捉拿,那軍爺的境況就更險惡了。

    “ 玉嬌龍聽了他父女這番談話,不禁思緒紛繁,感慨萬端。

    她想起羅小虎所以能橫行西疆,以及回河北後又能多番化險為夷,除了他仗恃自己那驚人的膽量和超人的勇猛外,官府的勾心,父親的忌器,也湊成了他的僥幸。

    玉嬌龍一則因此而為羅小虎感到慶幸;一則又因官府的腐污而深感傷心。

    她靜靜地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她才發覺這樹林裡已逐漸陰暗下來,一輪明月已挂上東林樹梢。

    她帶着李香姑父女出了樹林,從行囊内取出白銀一錠,将它放到李香姑手裡,對她說道:“這兒不是久留之地,安徽已近秋收,你父女還是回鳳陽去吧。

    這銀兩可作路上盤費之用,就不用再沿途賣唱了。

    ” 李香姑噙着滿眶淚水,感動得競說不出一句話來。

    玉嬌龍看到她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又想起那遠在西疆的香姑,便将她拉到身邊,為她撫理着那散亂的頭發,又充滿關切地對她說道:“路上千萬小心,到處都有盜賊出沒,切勿夜行。

    ” 李香姑擡起臉來,如怨如訴地說道:“盜賊我倒不怕,他們不會欺負窮人;我最怕的卻是那些地頭惡霸和官家爪牙。

    ” 玉嬌龍微微一怔,正在為她理紮發辮的手也不覺停了一停。

     她隻輕輕地歎息了聲,不再吭聲了。

     玉嬌龍為李香姑紮好發辮,又用一種異常冷峻的口氣告誡她父女道:“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準對誰說去。

    一個字也不誰說!”說完,她翻身上馬,迎着月光,向西疾馳而去。

     李香姑對着玉嬌龍馳去的背影,在路心跪了下來。

    蒼茫寂靜的暮色裡,隻聽到斷續喃喃的細語和一陣降低低的啜泣。

     玉嬌龍趁着月色,馬不停蹄,次日清早便到了宣化。

    她并不穿城而過,隻繞着城邊小道來到西門,就在城外一家小店裡吃了一些湯餅,稍歇片刻,又繼續向前馳去。

    行了十餘裡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