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古道漫漫夢随春去 幽林寂寂人戴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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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都走遍了,卻沒有一個所在能夠讓她安靜下來。

    她的心情總是顯得不安和焦躁,人也一天天地清瘦下去。

    香姑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也覺奇怪,卻又不便問她。

    一天,天已黃昏,她和香姑已經在一個小鎮的客店裡住了下來,剛洗過臉,正要開飯時,她突然心神不定地又催着香姑上路。

    香姑略帶驚訝和抱怨的神情說:“看你像是掉了魂似的!天都快黑了,還到哪兒去呀?” 玉嬌龍卻興沖沖地說道:“聽說江湖上有些人,白天不便露面,專乘夜裡趕路,我想看看這些人去。

    ” 香姑奈她不得,隻好又随她上車,任她闖去。

     玉嬌龍在離家出走之前,本已将她在西疆時如何向高老師偷偷學藝,高師娘為人如何險惡等都告訴了香姑,隻是對她和羅小虎的事卻隐諱下來隻字未提。

    香姑是個精細人,她總覺玉小姐還有事瞞着她。

    但她心裡究竟還藏着點什麼,她卻也不很清楚。

     每當她一思忖着這件事情時,不知為什麼,她便老是想起她半年前曾在花園裡約仇大哥深夜相會的事來。

    就是那天在去容城的道上,那位騎馬漢子前來攔車的事,香姑在車裡也看得清楚。

    開始她也暗吃一驚,竟把那漢子認成是仇大哥了。

    後來她二人又去草坪比武,離開草坪時那漢子給玉小姐跪了下來,以及那漢子離去後玉小姐那失魂落魄的情景,這一切切都在她心裡引起猜疑,她覺得這些似乎都與那位仇大哥有關。

    但玉小姐越是隻字不提,她也就越更不敢動問。

    香姑每想到這些,她都感到一陣委屈,不禁輕輕歎了口氣,心想:“玉小姐呀玉小姐,你連心都不讓我看,還說我是你的心腹!” 這時雖已是孟春季節,可到了夜間卻還是寒透膚肌。

    特别是黎明前的濃露,幾可浸透行人的衣服。

    玉嬌龍駕着車,在漫漫寂靜的驿道上行走了一夜,隐隐展現她眼前的時而是一望無際的荒草,時而是夾道的垅坎,時而是陰森的叢林。

    一路上,除了偶爾碰上一二個錯過村店而被迫夜行的販夫或因急事趕路的旅客外,伴着她的就是哒哒的蹄聲和當當的鈴響。

    這在白天趕路時聽來倒沒什麼的聲響,而在曠野的靜夜裡卻顯得那麼凄涼。

     玉嬌龍馬不停蹄地趕了一夜,直至天亮後才來到一個村鎮。

     馬已經疲憊不堪,香姑也被颠簸得全身有如骨散一般。

    找了家客店住定以後,香姑連飯也不想吃,倒上床便沉沉睡去。

    玉嬌龍卻仍是毫無睡意,又到街頭鎮後去察看一番,才若有所失地回店休息。

     從這以後,一連多天,玉嬌龍總是夜行晝宿。

    香姑伯她磨壞身體,也曾苦苦勸她,可她偏是不聽。

    香姑拗她不過,也就随她去了。

     一天夜裡,玉嬌龍從安川動身,駕着馬車向保定方向趕去。

     行到半夜,前面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樹林,乘着朦朦的月色看去,隻見墨濃濃的一片,令人莫測幽深。

    玉嬌龍來到林邊,不覺也停馬猶豫片刻。

    香姑看了心裡害怕,說裡面可能伏有強人,央求她等候天明再過。

    不料香姑不說強人還好,她這樣一說,玉嬌龍一咬唇,揮鞭竟向林中闖去。

    那林裡盡是參天古樹,枝葉茂密得不見一點星光。

    馬把頭埋得低低的,幾子全用鼻子探路。

    摸索了約莫兩個時辰,才算穿出樹林,面前又出現了一片遼闊的沼澤地帶。

    道路兩旁全是人高的蘆葦。

    風吹葉響,蘆影移搖,似覺處處伏有魑魅,真比林中一片漆黑還更令人悚怖。

    走着走着,來到一條河邊,卻隻見一河滔滔的波滾,不見了路。

    原是夜來突泛春水,淹沒了堤橋,斷了去路。

    前是河水,後是蘆林,玉嬌龍進退不得,隻得住馬停車,等候天明。

    不料人靜神馳,一陣難堪的倦言突向玉嬌龍襲來。

     她便趁此躲入車内,緊偎着香姑,一會兒便閉上了眼睛。

     也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她忽然感覺到一縷淡淡的亮光射了進來。

    她一下警覺到車簾被人挑開了。

    玉嬌龍猛喝一聲:“誰?” 喝聲剛落,她已撥劍護身閃了出來。

    隻見車旁有一人影,連退連應:“是我。

    我是羅豹。

    ” 玉嬌龍略一定神,猶帶餘驚地問道:“原來是你!你從何來?為何深夜在此?” 羅豹警覺地向車上看了看,說道:“一言難盡。

    請問車上坐的是兄台何人?” 玉嬌龍并未答話,遲疑片刻,跳下車來,用劍住車旁一指,兩人便向那邊沙灘走去。

     在離車百餘步遠之處停立下來後,羅豹低聲說道:“我遵照仁兄指點,在保定周圍打探我哥哥下落,一直毫無蹤迹。

    不料昨日在保定,從一位在府衙當差的朋友處,獲得一個消息,說兩月前在霸縣殺死徐把總的那漢子,已在雄縣落網。

    雄縣衙門詳文到府,保定府官疑他即是曾在德州晝闖公堂劫殺州官孫人仲的羅虎。

    特行文雄縣,命将人犯解來保定候處。

    雄縣縣衙已于昨晨起解,料計當于今晨路過前面樹林,我特從保定連夜趕來,準備就在林中動手,救我哥哥。

    ” 玉嬌龍聽到這一消息,心裡猛然一怔,不覺暗暗叫苦,寒透身心。

    心想:“攔路劫奪,豈不是公然和官府作對,這簡直是種反叛行為,那還了得!”她忙又急切地問道:“除攔劫外可還有别的辦法?” 羅豹:“還可乘夜劫獄,可已來不及了。

    ” 玉嬌龍:“怎的來不及了?” 羅豹:“保定乃京城咽喉之地,朝廷駐有重兵,府衙内捕快巡邏中強手不少,等他解到那裡就更難得手了。

    ” 玉嬌龍:“你就孤身一人前去?” 羅豹:“我在江湖上也還有幾個可以共生死的朋友,隻是遠水近火,何況這等行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欲連累于人。

    ” 玉嬌龍隻覺心頭被絞得一陣劇痛,她的思緒煩亂已極:自己長年朝思暮想,現在又日夜追尋的心上人,而今竟落到這般地步,哪能不救!自己就為他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但劫犯殺差乃是對朝廷的叛逆行徑,這事斷不能為。

    玉嬌龍真感進退兩難,她茫然無計了,隻心神不定地問道:“你這去能否救得了他?” 羅豹:“這隻好聽天由命了。

    我死倒不足借,隻恐毀了哥哥。

    但事已至此,也隻有孤注一擲了。

    ” 玉嬌龍眼前閃出了即将在林中發生的種種險惡情景,她心裡一陣緊縮,呆呆地站在那兒,幾乎喘不過氣來。

     羅豹仰起頭來向天上看了看,焦躁地說:“天已快亮,我該去了。

    ”說完,他一轉身,快步向蘆叢道上邁去,一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中去了。

     玉嬌龍心煩意亂地回到車旁,香姑已鑽出車來坐在駕座上了。

    玉嬌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