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刺探玉府敲窗示警 決鬥墳台失手遺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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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不由一陣怅然,聲音也有些發酸地說:“爹,碧眼狐都還沒拿住,你忙什麼!” 蔡爺帶着再責訓的口氣說:“等那時再來收拾就太忙迫了。

    ” 蔡幺妹惶惑地說:“有啥忙迫的!等拿了碧眼狐回來再慢慢收拾也不遲。

    ”“蔡爺瞪她一眼說:”拿住了碧眼狐你還想回來?你也不多長心眼想一想!這兒是什麼地方? 就是她服服貼貼不喊不叫,事情總要張揚出去,這不是存心掃玉大人的臉。

    萬一玉府出來幹涉,仗着人多将她劫去,引出麻煩如何收拾?“ 蔡幺妹這才明白過來,覺得他爹的顧慮極是。

    她更是心神不定起來,說道:“那又怎麼辦?” 蔡九毫不遲疑地說:“我隻有背水一戰了!今夜就把行囊帶走,如我拿了碧眼狐,我父女就連夜離開京城,以免節外生枝;如我敗在她手,我也無面再留京城,我二人就連夜闖關東去。

    ” 蔡幺妹不再做聲,她的心亂了。

     恰在這時,劉泰保進屋來了。

    他見蔡爺已收拾好行囊,頗感驚詫,忙用眼光向蔡幺妹探詢。

    蔡幺妹一臉哀傷之色,眼裡已噙滿淚水。

    劉泰保心裡明白了。

    其實他昨夜睡上床也曾翻來覆去地想過,拿住碧眼狐就意味着蔡幺妹即将随他爹返回陝西,他和蔡幺妹也就緣盡于此了。

    他雖然心裡也萬般難舍,但他卻再也想不出一個能把他父女留下來的好辦法。

    他如此輾轉反側,幾乎通夜未曾合眼。

    盡管蔡爺要離開“四海春”這已是他意料中事,但他卻沒想到竟會這般突然。

    眼前他又看到蔡幺妹所表露出的那種不勝依依和楚楚可憐的樣子,劉泰保也不禁黯然起來。

    他站在門邊呆了會,才語意凄涼地說道:“幹爹,看來你老是走定的了。

    隻怪我劉泰保緣淺命薄,不能把你老和幺妹留住;我願你老今夜馬到成功,捉住碧眼狐,好回陝西去。

    幺妹跟随你老受了千般苦,也該有個自己安樂的家了。

    ” 蔡幺妹在一旁聽到這裡,不禁失聲痛哭起來。

    蔡爺也有些傷感地說道:“泰保,和你相處這些日子,你的為人我已盡知,我也就不用和你再談見外話了。

    我父女會把你銘記在心的。

    你有這樣興隆的一個家業,後福将是無窮,就不用再惦念我這個老頭兒了。

    ” 接着,蔡爺又走到蔡幺妹身旁對她說道:“小妞,别怨怪你爹,你娘墳前已有一年多沒人去給她化紙了。

    她在泉下也在惦挂着我們。

    這番回到蒲城交差後,我便辭去衙門差事,到鄉下租幾畝地來栽種過日子。

    将來我死之後,也好有個人送我歸山,把我和你娘葬到一起去。

    ” 劉泰保本想硬着頭皮向蔡爺提出,要求把蔡幺妹許給他。

    不想正暗自猶豫鼓氣間,聽蔡爺這樣一說,他心裡不忍了,已湧到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他哪能隻為自己成家,卻讓一個孤苦的老人獨自押解着一個蛇蠍般心腸的女人去跋山涉水呢!他又怎能為了娶得一房妻室,丢下一個可憐的老人去過凄涼孤獨的晚年呢!但他一擡頭看到蔡幺妹那哭成淚人般的樣子,他又割不斷那牽腸挂肚的一縷情了。

    劉泰保突然想起一個兩全之策,便順着剛才蔡爺所表露的心願說出口來:“幹爹不必難過,幺妹也不用悲傷,聽我劉泰保一言:幹爹如真看得起我劉泰保,等你老将人犯押回蒲縣交差以後,我迎你老來我家養老。

    将來你老百年之後,由我劉泰保披麻戴孝送你老回蒲縣與幹娘合葬。

    ” 劉泰保這番話實同已将他向蔡幺妹求婚之意對蔡爺明示出來,隻不過沒把婚娶二字說出就是。

    蔡爺心裡當然明白,隻是這叫他如何答話呢!他羞于說出應允到他家來養老的話來。

    因此,蔡爺沉吟着,沒開腔。

    蔡幺妹卻收住淚,看了她爹一眼,問道:“那娘的墳誰祭掃呢?” 劉泰保忙又說:“我可以三兩年去祭掃一次;每逢過年過節、生辰忌誕,在這兒祭奠化紙也是一樣。

    ” 蔡爺怕蔡幺妹再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瞪了他女兒一眼,忙把話岔開,說道:“今夜勝負尚難預料,哪裡還談得到這些!還是來商量一下今夜決鬥之事要緊。

    ” 接着,三人果然轉過話題,又談起今夜決鬥的事來。

    劉泰保提出,行囊還是别忙帶去,以免礙手礙腳。

    為防不測,他要求也随同前去。

    并說他可以離得遠遠的觀望,決不前來插手。

    一等捉住碧眼狐後。

    再由他進城來取行囊,萬一有甚意外。

    他也好照應照應。

     蔡爺見他說得有理,也就點頭同意了。

     晚間斷黑以後,蔡爺父女和劉泰保三人收拾停當,悄悄離開客棧向永定門外走去。

     約莫一更過後,便來到了狀元墳前。

    這個狀元墳原是個宋墓,修得十分氣派。

    墓前立有石碑、華表,拜台足有十丈見方,四圍漢玉欄杆,并擺有漢玉長條想座,墓後遍種柏揚,每株大有合圍,幹高葉密,蔽日成蔭,給整個墓地增添一種莊嚴幽靜的氣氛。

    柏林後面才是大道,因有樹林阻隔,道上行人即是白天從此經過,也無法見到墳台,是一個好的決鬥場所。

     蔡爺全身緊紮,外披棉襖,坐在條石上靜靜地養神運氣:蔡幺妹挨着坐在她爹身邊,将單刀斜擱身旁,手提鎖鍊,聚精會神地注視着周困動靜;劉泰保一到墳地,便遵約退到墓旁約五十丈開外的一個土屯後面去了。

     天上一鈎新月,四野積雪未化,月光雪色把墳台映得如同白晝。

    夜是靜靜的,蔡九父女的心卻緊扣着。

    遠處隐隐傳來更聲,蔡九父女知約定時刻已到,心情也頓時緊張起來。

    蔡幺妹正注目環視間,倏見柏樹林邊有個黑影東張西望,前察後顧地這邊走來。

     蔡幺妹在她爹耳旁輕輕說了聲:“碧眼狐來了。

    ”她不覺伸出手去,将刀把緊緊握住。

     蔡九站起身來,抖掉肩上的棉襖,迎上前去。

    那黑影也加快腳步竄了過來,兩人走到拜台中心,便面對面地站住了。

    兩人都未說話,隻面對面地互相逼視着。

    一個是神情凜肅眼閃怒火,一個是悻然怨毒目露兇光。

    兩人對峙了會,蔡爺終于先開腔說:“耿六娘,你到底還是來了。

    ” 耿六娘悻悻然地說道:“蔡九,你也未免逼人太甚!” 蔡九說道:“玉府也不是你的安樂窩,玉大人也當不得你的護身符,你的案也該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