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關燈
過了幾日,我與伯爵夫人進了新世界遊戲場,幹那種所謂裸體的跳舞……日夜兩次……我的天哪,那是怎樣的跳舞呵!那簡直不是跳舞,那是在觀衆面前脫得精光光的,任他們審視我們的毫無遮掩的肉體,所謂女人的曲線美……那是如何地無恥,如何地猥亵,如何地下賤!世界上真有許多說不出來,而可以做得到的事情。

    我現在簡直不明白我那時怎樣就能做那種無恥的,下賤的勾當。

    我不是一個貴重的團長的夫人嗎?我不是一個俄羅斯的貴族婦女嗎?我不是曾被稱為一朵純潔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嬌豔的白花嗎?但是我堕落到了這種羞辱的地步!我竟能在萬人面前赤露着身體,而且毫無體态地搖動着,以圖搏得觀衆的喝彩。

    我的天哪,那是怎樣地令人嘔吐,怎樣地出人意想之外!迄今想來,我還是為之面赤呵!……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上台的時候……在我還未上台之先,我看見伯爵夫人毫不羞赧地将全身衣服脫下,隻遮掩了兩乳和那一小部分……接着她便仿佛很得意似地跑上台去……她開始擺動自己的肥臀,伸展兩隻玉白的臂膀……她開始跳起舞來……我的天哪,這是怎樣的跳舞呵!這難道說是跳舞麼?若說這種是藝術的跳舞,那我就希望世界上永無這種跳舞的藝術罷。

    這簡直是人類的羞辱!這簡直是變态的荒淫!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個想出來的。

    我要詛咒他,我要唾棄他…… 伯爵夫人退了場,我在台後邊聽見那些中國人呼哨起來,“再來一個!”“再來一個!”……這種野蠻的聲音簡直把我的心膽都震落了。

    我再也沒有接着伯爵夫人上台的勇氣。

    我本來已經将衣服脫了一半,但是忽然我又把衣服穿起來了。

    伯爵夫人赤裸裸地立在我的面前,向我射着詫異的眼光。

    她向我問道: “你怎麼樣了,麗莎?” “我不能夠,我不能夠!這樣我會羞辱死去,伯爵夫人,你曉得嗎?我要離開此地……我不能夠呵!呵,我的天哪!……” “麗莎!你瘋了嗎?”伯爵夫人起了驚慌的顔色,拍着我的肩,很急促地說道,“這樣是不可以的呵!我們已經與主人訂了約……事到如今,麗莎,隻得這樣做下去罷。

    我們不能再顧及什麼羞辱不羞辱了。

    你要知道,我們不如此便得餓死,而且已經訂了約……” 她不由分說,便代我解起衣來。

    我沒有抵抗她。

    我眼睜睜地看着我的肉體,無論哪一部分,毫無遮掩地呈露出來了。

    我仿佛想哭的樣子,但我的神經失去了作用,終于沒哭出聲來。

    所謂團長夫人的尊嚴,所謂純潔的嬌豔的白花……一切,一切,從此便沒落了,很羞辱地沒落了。

     我如木偶一般走了舞台……我的耳鼓裡震動着那些中國人的呼哨聲,笑語聲,鼓掌聲。

    我的眼睛裡閃動着那些中國人的無數的俗惡而又奇異的眼睛。

    那該是如何可怕的,刺人心靈的眼睛呵!……始而我癡立了幾分鐘,就如木偶一般,我不知如何動作才是,這時我的心中隻充滿着空虛和恐怖,因為太過于恐怖了,我反而好象有點鎮定起來。

    繼而我的腦神經跳動了一下,我明白了長此癡立下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便跳舞起來。

    我也同伯爵夫人一樣,開始擺動我的臀部,伸展的我兩臂,來回在舞台上跳舞着……上帝呵,請你赦我的罪過罷!這是怎樣的跳舞呵!我不是在跳舞,我是在無恥地在人們面前污辱我的神聖的肉體。

    那些中國人,那些俗惡而可恨的中國人,他們是看我的跳舞麼?他們是在滿足他們的變态的獸俗呵。

    不料從前的一個貴族的俄羅斯婦女,現在被這些俗惡而可恨的中國人奸淫了。

     從此我同伯爵夫人便在新世紀遊戲場裡,做着這種特别形式的賣淫的勾當…… 我明白了:面包的魔力比什麼都要偉大,在它的面前,可以失去一切的尊嚴與純潔。

    隻要肚子餓了,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出來:男子可以去當強盜,或去做比當強盜還更壞些的事情;女子可以去賣淫,作踐自己的肉體……現在我自己就是一個明确的例證。

    當我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的時候,我是如何将自己的肉體看得寶重,不讓它渲染着一點微小的塵埃。

    但是現在……我的天哪!我成了一個怎樣的不知自愛的人了! 我明白了:金錢是萬惡的東西,世界上所以有一些黑暗的現象,都是由于它在作祟。

    它也不知該犧牲了多少人!我現在就是一個可憐的犧牲者了。

    如果野蠻的波爾雪委克,毫不知道一點兒溫柔為何如的波爾雪委克,他們的目的是在于消滅這萬惡的金錢,那我,一個被金錢所犧牲掉了的人,是不是有權來詛咒他們呢?唉!矛盾,矛盾,一切都是矛盾的…… 我由這種特别賣淫所取得的代價,勉強維持着我同白根兩人的生活。

    白根似乎很滿意了。

    他現在的面貌已經不如先前的苦愁了,有時也到街上逛逛。

    在街上所得的印象,他用之作為和我談話的資料。

    他一面向我格外獻着殷勤,一面很平靜地過着,好象我們的生活已經很好了,他因之消滅了别種的欲望。

    他現在很少提到祖國和波爾雪委克的事情。

    有時很滿意地向我說道: “親愛的麗莎!你老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