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 第十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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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起去,上海一趟下來,該學的也差不多齊了。

    ” 雷東寶奇道:“你考察那些幹什麼?也想開飯店?” 楊巡道:“我想建個賓館,可拿到人家一份辦公樓的可行性報告,才知道這種大工程裡面套路太多,我以前也去住過四星級賓館,可那時候光顧着看人,沒留心看别的。

    ” 紅偉笑了,有意調節氣氛,拿楊巡開玩笑:“這也太丢臉了,住到賓館光挂着看外國人的臉。

    人家鼻子比你高吧?” “是啊,是啊,人還都一股臊氣,隻好拿香水壓着。

    他們男男女女都噴香水,走進電梯裡,我真能讓熏死。

    ”楊巡心裡卻道,哪是看外國人,他兩隻眼睛光顧着看梁思申不放了,誰知道老外鼻子有多高。

     雷東寶這才一笑,說句還真聽小輝這麼提起過,這才三個人說了些外面的閑話,說物價又有開始漲的勢頭,說大夥兒又想着囤積東西了。

    又低聲說了幾句他們在外面找人幫忙的活動,雷東寶就趕着他們回去了。

    雷東寶拎一包吃的回去水泵房,這會兒卻是靠着牆根曬着太陽,慢慢撕着一隻雞腿吃。

    今天的會面,挺好的,有些事兒看起來讓他高興。

     當然,他心裡清楚得很,紅偉與楊巡這兩個人來,當然有些過往交情在裡面,但更大原因,還是因為“利”這一個字,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

    楊巡為什麼這麼積極?楊巡與他沒直接利益關系,可楊巡得瞅着宋運輝的眼色。

    而紅偉,不是他現在眼睛有問題,将他人好心當作驢肝肺,他卻是清楚看出,紅偉最想的是他在士根面前說一句話,說什麼話呢?紅偉已經說了,正明需要一個印把子來名正言順。

    估計不止正明吧,紅偉何嘗不想回去原來的預制品場? 唉,看起來以後做事,得放明白些,别自己一腔兒血氣,也得顧着别人感受。

    但是,雷東寶從楊巡和紅偉兩人的言語行動中,也終于學會一門學問:牽制。

    如果沒有宋運輝和雷士根兩個人在利益上的牽制,他就隻能被動等待外面的人發發善心,救援于他了。

    不像現在,他反而更加确定,他在牢裡的日子會過得挺好,他服刑的日子會比較有彈性。

    而這一切,都源于宋運輝和雷士根的為人。

    宋運輝是沒的說,做人越來越讓人無話可說了。

    而别人都說士根如何如何,他卻不以為然,士根缺乏大氣缺乏機變,那是沒錯的,但士根基本可信,這才是一切。

    士根與宋運輝不一樣,士根也有他的小算盤,有他的小權術,可士根即便以前不是最清楚地知道,現在經曆他雷東寶入獄這麼一段時間,士根也應該看清楚,離了他雷東寶,雷士根不能活。

    因此,士根最能知道他該怎麼做,士根那些個小性子,逃不出到多遠去,因此會更加忠誠于他雷東寶。

    别人看不出士根的好,可他看得出,有士根在,小雷家的天即使塌下來,地也不會陷下去,小雷家在雷士根手中,等于是在他手中。

    若換個别人,哼,他最多是做個太上皇地給供起來了,小雷家還哪裡有他說話的份兒。

    他挑的人,沒走眼。

     紅偉的傳話,終于讓他看到另一個側面的士根,一個被人謾罵背後的士根。

    這個新的認識,令雷東寶心裡愉快,他畢竟還是與老書記有所不同的。

    原因在于他看對了人。

     他慢悠悠地吃着肉,這時候,心裡和胃裡都有飽的感覺了,不再嘴裡叼着一塊,手裡撈着一塊,眼裡盯着一塊,兩眼碧綠。

    他悠閑而好心情地想,士根來的時候,他該怎麼與士根說。

    他當然要感謝忠富紅偉正明對他的幫忙,但是,現在他懂得,這些人還得有所牽制。

    他再也不會像過去一樣,傻兮兮地一門心思隻想着集體的好,隻想着把事情幹成了。

    他如今也知道,他得給自己留條後路,一條他未來可以順利回去小雷家的後路。

     他一整天地将小雷家的人梳啊理啊,心裡如走一盤棋子,這個人放這兒,那個人放那兒,然後走棋看三步,每個人的作用,他都要好好思考再三。

    他第一次地,如此精細地盤算着小雷家的人事任命,而不再憑着血氣憑着直覺,一錘定音。

     他慢慢地将韋春紅做的牛肉豬頭肉雞肉吃個舒服,晚上回去,卻大方地把剩下的一半在牢裡分了。

    衆人見他簡直如見恩人,再加他前幾天從小賣部買了東西也是大家有份,此後大家都喊他大哥,他的大事小事,除了吃喝拉撒等需要他自己做的,其他都有人包圓了去。

     很快,一星期又過去,雷士根奉命前來探望雷東寶。

    雷士根帶來的是他自家媳婦做出來的好吃的,花色繁多,但不像韋春紅對雷東寶知根知底,知道隻要一味肉就能讓雷東寶歡喜到底。

    同來的還有正明,正明帶來上海新岀的三槍牌内衣數套,摸上去非常舒服。

    雷東寶雖然自己幾乎是瘦去一半的肥肉,可看到蒼老的士根還是驚住了。

    他看着兩鬓花白的士根,簡直不相信,自己才在牢裡呆了不到一年。

    他都忘記了桌上好吃好喝帶來的巨大誘惑。

     “士根哥,你這算怎麼了?生病沒有?” 士根一聽這個“哥”字,眼淚都來了,隻覺得這世上幸好還有東寶還是理解他的,他一切辛苦一切委屈,這才算是不枉。

    正明卻哪裡知道這些曲折,看着隻在心裡說,雷士根可真會做戲,都把事情搞成那樣了,他還好意思在他這樣一個知情人面前演戲。

     雷東寶沒想到士根會岀眼淚,愣了會兒,伸手拍拍士根的手,也不知怎麼勸,索性跟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