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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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村彌漫到另一個村,老王成了當地有名的帶動大家緻富的能人,再也沒人很不尊敬地喊他倒爺。

     楊巡來到老王的校辦廠,見雖然臨近春節,可低矮昏暗的校辦廠平房裡面依然熱火朝天,每台機器上的燈泡散放着昏黃的光芒,映照得工人冬天裡汗浸的臉也泛着微光。

    楊巡看着好生羨慕,他知道這些工人正在趕制老王明年北上将要捎帶的貨色。

    他則是需要春節後才能從各處進貨,特别是有些國營廠惰性十足,問他們買貨就跟問他們取命一般,拖拖拉拉,每次進貨都是個曲折漫長的攻關過程。

    唯有登峰廠才是錢貨一手交易得爽快,有時打聲招呼,說是車子等着,連夜都能替你趕出來。

    人都是趨利避害,幾次下來,隻要登峰廠做得岀的貨色,楊巡當然隻從登峰進,誰還去看國營廠那些大爺的臭臉。

     老王辦公室的地面擺滿東西,簡直難以駐足。

    老王兒子已經成人,才初中畢業一年,已經能替老王打理校辦廠的生意,而老王的妻子老蚌懷珠,逃外面親戚家做躲風頭去了,不過,反正老王也沒打算好生過春節,隻想過一個勞模的春節,妻子在與不在一個樣,整天與兒子一起泡在校辦廠。

     楊巡站到門口,熱情地大喊一聲:“王叔,春節還不歇着?” 老王擡頭見是楊巡,伸腳踢開地上一些包裝,替楊巡整岀一條羊腸小道,“你怎麼會來?你媳婦沒跟着?” “小鳳回娘家住着。

    ”楊巡當然沒臉說出具體原因,“王叔,這些都是春節後拿去的嗎?要不要拼車?我估計還有半個車廂空位。

    ” “正好,給我。

    我正愁一輛車裝不下。

    你要些什麼,這兒挑幾個?都在。

    ” 楊巡沒客氣,蹲下身冬摸西摸,挑岀幾樣,寫個數字給老王,“王叔,春節後一起走吧,我到那兒就去銀行拿錢給你。

    ” “我元宵過了再走,你等得及?” 楊巡笑道:“等不及,我還是先走吧。

    反正貨都托給你了。

    王叔,你這家廠,看着都讓人眼紅啊,才兩年不到吧?都紅火成這樣了。

    ” 老王心裡美,臉上也美滋滋的,“要說,自己開家廠,别說是發貨發得心裡有數,做的東西也是最好銷最合我脾胃啊。

    ” “更别說掙錢啦。

    ”楊巡陪着笑,“王叔有福氣,兒子都那麼大能幫上忙了。

    我家弟弟妹妹還都讀書,我如果想有家廠,看來還得與人合作,指望不上弟妹。

    ” “楊速不是挺能幫忙?他書讀得怎麼樣?” “我媽管着,我媽不讓楊速出來幹活。

    好歹他去年考上普通高中,我家楊連考進重點高中,兩人剛考完大考,才歇兩天,就被我媽抓着做寒假作業了,讀書可真苦。

    王叔,你這幾個貨色……好像是給煤礦專用的?”楊巡兩年生意做下來,已經熟能生巧。

     老王神秘地笑,“隻有你看出來。

    怎麼樣,你敢不敢做煤礦的生意?” 楊巡一聽,眼睛發亮:“我有種電纜幾種規格正好是煤礦專用的。

    聽說煤礦電纜一拖就是幾公裡,隻要聯系上煤礦,那就是大買賣了啊。

    王叔,你有門路?” 老王呲着牙齒又笑:“剛聯系上,好不容易拉上的關系。

    等我做鐵了,拉你一起認識認識。

    ” 楊巡有些好奇地伸長脖子問:“聽說煤礦那邊管得特别嚴?有沒有這回事?”楊巡說的時候忍不住搬起一隻減壓啟動器,瞟幾眼就看出裡面的芯子沒用銅或者鋁,而是包得很好的水泥管。

    都是這麼在做,賣的人都懂那竅門。

    雖然問題問出去了,可楊巡早從這台減壓啟動器裡摸清楚答案。

    就這種沒法減壓,隻能當閘刀用的減壓啟動器也能賣到煤礦,那煤礦能管得嚴嗎。

     老王見楊巡翻看減壓啟動器,又見楊巡展眉一笑,知道楊巡已經清楚答案,他便不再回答,隻笑道:“走,我們去喝幾杯,廠子扔給我兒子。

    小楊,你看我做人爽快不?結婚早,兒子生得早,我還沒爬上四十,兒子已經能替我管家,女兒已經長得林妹妹一樣好看。

    嘿嘿,我老婆還能給我再生兒子。

    做人……啊” 楊巡放下減壓啟動器,心裡也打算上做煤礦的生意,不過見老王不願多說,他也不再說,他本就是個最會看人眼色的人。

    “不是說沒拿準生證不讓生嗎?不怕罰款?” “怕什麼,我有錢,我有錢生得起,養得活,罰幾個錢算什麼?你也早點生,還等個啥?” “我哪像你王叔,啥都安定了,想怎麼生就怎麼生。

    我現在今天跑這裡明天跑那裡,落腳點都沒有,哪敢生。

    ”楊巡心說他媽早說了,不能給弟妹帶個壞榜樣,他去年要抓住戴嬌鳳,不得不對媽陽奉陰違私奔了,可生孩子的事,老婆已經到手,緩幾年沒事。

     到了酒館子,兩人立刻不說了,都知道計劃生育抓得緊,萬一被誰偷聽洩露出去,警察都會出動抓大肚皮。

    兩人說說行情,不知不覺就是一餐。

     楊巡與老王喝了幾口酒,胸口一團春意盎然。

    趕緊騎車大老遠,繞去戴嬌鳳家看望。

    戴嬌鳳也想他,一直嘀咕着要跟着楊巡走,楊巡異常為難,隻好照舊推說你戴嬌鳳也看見了他們兄弟仨睡一屋,實在沒戴嬌鳳住的地方,等他這幾天想辦法解決了再來接她。

    而戴嬌鳳回家受父母兄弟教誨,已非東北時候随便楊巡瞞天過海,很敏感地問是不是他媽不讓,才會房子造好那麼多天,卻沒留出她的床?楊巡當然一口否認,可饒是他否認得堅決,戴嬌鳳還是神情不悅,敷衍楊巡的親熱。

     嶽家也敏感這個問題,生氣于楊巡的母親不認這個事實媳婦,不讓戴嬌鳳春節去楊家過,說這明擺着是欺負人。

    戴家有意早早擺出晚飯,早早請楊巡吃完,早早要他回家上路,戴家的大義凜然地說,沒領證的姑爺在女方家過夜不好,太晚離開也招人閑話。

     楊巡感覺自己是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

     雖然是早早被趕出戴家,可一路月黑風高,行路難,行路難,大冷天騎得滿頭大汗,速度卻快不上去。

    其實他今晚是想趁天黑賴在戴家的,可沒想到人家不讓,他走得極其沒有面子。

    騎了也不知多久,天黑得連手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