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 十

關燈
在這世界,無數的,是早上,是晚上,是不拘何時,在一塊兒親熱得同一坨饧一樣的伴侶的中間,其中有個人,在他情感厭倦時,把太太推開,說,“去到别處去,找一個情人親嘴吧,”六姐就是這樣跌到我的臂圈裡來了。

     孤僻腼腆的我,直到一個女人落在懷抱中以後,才證明自己也并不是一個終究就不配做那有着嫩白的臉兒,适于摟抱的腰身;善于害羞的眼睛,反複接吻不厭的嘴唇的婦女的情人!親嘴的事于我起初本來是如何陌生,然而從這生疏動作中——類乎一個廚子縫補襪子的生疏動作中,就曾給了六姐更大的歡喜。

    并且,于這些事情上頭,我不能不承認我那天才的存在,先是許多行為六姐是我的保姆,不久我就在一些給六姐興奮醉麻的事上,顯出我俨若是個經過半打女子訓練過的男子了。

    在學生時代六姐對于這學生,是異樣高興,但當六姐發現我這天才時,她竟簡直為一些新的不曾經的熱情所融化。

    我隻對我這本能抱憾,我心想,倘若是,我們的友誼,在三年四年以前就已進步到這樣,也許施展這天才的機會還要多!如今,過去的已成為凄涼的寂寞的過去了,我也不敢再去想,未來的,那還是未來,準熱鬧呢。

     因為這半個月太熱鬧,嘴唇在六姐身上某部分作工,手也在作工,還有其他五官百骸全不能安定,不在六姐身邊時,腦又來思想六姐。

    六姐因為天氣熱,怕是病會忽然生,為關心我的健康,約定暫時且休息,隔得遠一點,到七夕,大家再相見。

    今天還隻是初二。

    目下我的口,我的手,我的……,又不得不暫時賦閑了。

    孤單慣了的人,索性孤單下去,這是可耐的。

    譬如沒有吃過冰的人,雖然聽說冰比涼水好,但他決不會在得冰吃以前有瘾,熱極時,涼茶涼水仍然是可以解渴。

    但吃過一回,要戒絕,就比戒煙戒酒還要難于斷根了。

    我頂同情于一個人的話,這話說在他的一種日記上,說是“一個人頂容易上瘾的嗜好,怕沒有再比同戀人親嘴的事情為壞了!吸大煙,喝酒,打嗎啡針,都不會如此易于成癖。

    隻要一個年青婦人的嘴唇,有一次在你粗糙的略有短短青胡子的邊嘴貼了一秒鐘,你就永遠隻會在這一件事上思索那味道去了。

    ”我是隻思索六姐那嘴唇的味道麼?我還能思索别的許多的事情。

    在六姐給我的印象中,我是可以咀嚼出為六姐将溫柔浸透了的甜味的。

    這一來,教我怎麼辦? 為六姐寫信。

    隻是一句話,信是那樣的: 姐:昨天定的約,我可辦不到。

    
沒有回信,三點鐘來電話了。

     “得你的信了,我明白你急。

    ” “你明白我你就來,或者我——” “不,好弟弟,不要這樣吧。

    你應當休息一下才是事。

    天氣太熱了。

    你瞧你身子多壞。

    你不聽我話,好好的,坐在家中睡,又胡思亂想,我是不高興的。

    ” “我想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