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鹿人的故事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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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捅槍口。

     “換的。

    ” “又做違法生意了!” “是違法。

    ” “用什麼東西換的?” “一屋子東西換的。

    ”他用槍捅捅錄音機,“這裡!這裡!”那打開的木箱中一瓶酒給捅碎了,一股酒香彌漫開來,“呵!老子一箱酒給你們喝得隻剩兩瓶了!” “我的槍!勞改犯,你又想進監獄了!”桑吉叫起來。

     “勞教,人民内部矛盾,嘻嘻。

    ”桑蒂提了剩下的那瓶酒。

     “站住!”小林警立起身來,“那些東西是抵你欠的罰款,交老所長的醫藥費。

    ” “你們有權力吃罰款!你們誰有這種權力!你們還吃醫藥費!”桑蒂氣得混身發抖,急沖沖地邁出門去。

     他動動身子。

    盤着的腿有些麻木了,他也不想挪動一下。

    那兩人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似乎還清晰可聞。

    風是小些了,再過一會兒就要停下來。

    而此時那呼呼聲仍不間斷而又毫無起伏地掠過屋頂。

    以往這種時候,他會喝夠了酒,不可一世地站到門外空地上去叫喊。

    故意要讓全寨人都聽見,還有林區派出所的警察,以及翻越阿吾塔毗峰的通訊線路的檢修站一家人。

    埋頭用功的女兒說:“又發酒瘋,讨厭。

    ”父親卻說:“小夥子心裡不輕松。

    ”老頭子當過志願軍,參加過黃繼光獻身的那次著名戰役,喝過别人一泡尿後,接通了五處電話線。

    之後,是被炮彈皮砍傷了脖子。

    這時,啞巴孩子就站出去對着桑蒂嗚哇亂叫,特别高興時還忍不住手舞足蹈。

    父親出去勸阻兒子,自己卻反被女兒扯住:“弟弟心裡也不輕松。

    ”父親也就坐下,默默想心事。

    女兒往鐵火櫃中添進劈柴。

    門外安靜了,傳來兒子撒尿沖擊在牆根上的刷刷聲。

     同時,還有兩個老頭披着短羊皮襖,默默地站在遠處的一地月光之中。

    一個是眼下這個小林警的父親。

    一個是給自己弄傷還在住院的派出所長。

    他躺在牆角,啧一下嘴唇,這便是他習慣的過意不去的表示了。

    那天,一個沒裝足貨的駕駛員,找他偷伐了兩米木料,想運出山。

    開出不到兩裡路,被聞訊騎着自行車趕來的老所長迎面堵住。

    司機故意加大油門,把老所長連人帶車一齊擠下了公路,跌斷了肋骨,自行車被湍急的河水卷走。

    桑蒂揣了司機塞給的三百元錢,一條好煙,自己投案了。

    他氣昂昂地替司機朋友承擔了一切責任。

    “是我叫老趙幹的,是我叫的。

    ”拘捕了半個月,從監房押出來時,他還固執地堅持道。

     “你被釋放了,老所長對你不起訴!” “不告我?” “不告。

    ” “我不要他告。

    我自己告自己,再關我一年吧。

    ” “滾!” “我還要坐牢!我該!” “别羅嗦了,你這個無賴!滾出去。

    ” “好,我滾。

    ”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麼要這樣低三下四地說話。

     風勢更弱了,至多再過一刻鐘就要停下來。

    而桑蒂爾基卻想:這風别停才好。

    聽點聲音好,沒有了聲音,心裡便亂紛紛地擁滿許多不痛快的事情,那樣叫人受不了。

    他最怕的就是安靜。

    風卻準時停下來了。

    屋裡和心裡一樣,空蕩蕩地積滿暗影。

     他起身去抱進屋一大堆劈柴,一齊投進火塘,聽着火苗的呼呼聲,柴柈子清脆的爆裂聲,心裡感到甯靜些了。

    溫熱的火光撫在臉上,叫他想起一些暖暖的東西。

    眼前閃過幾個年輕女子的模樣,他歎口氣,把睜開的眼睛重新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