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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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轉門外面。

     他在弗利特街旁邊的一家咖啡館吃了一份三明治午飯。

    吃飯時,他一直在沉思。

    下午,他早早坐進倫敦中心區一座參考資料圖書館裡,那裡專門提供當代檔案和剪報。

    他仔細閱讀了最近的诽謗案件的卷宗,發現他的律師并沒有誇大其詞。

     有一件案子使他大為震驚:一名中年男子在一本書裡遭到一位時尚作家的嚴重诽謗,他起訴并且獲勝,獲得三萬英鎊的損失賠償費,并由出版商承擔訴訟費。

    但出版商上訴了,上訴法院撤銷了原判賠償,讓雙方各自承擔自己的訴訟費。

    官司打了四年,面臨破産的原告把案子呈遞到上議院。

    上議院糾正了上訴法院的判決,重新判給他損失賠償費,但沒有判決訴訟費。

    他赢回了三萬英鎊的賠償費,但五年後的訴訟成本是四萬五千英鎊。

    出版商的法律費用與他相似,總共損失了七萬五千英鎊,但這筆金額的大部分是有保險的。

    原告雖然赢了,但一輩子也毀了。

    打官司的第一年,他在照片裡還是一位生氣勃勃的六十歲男士。

    五年後,由于案子纏身、精神緊張、債台高築,他變得骨瘦如柴、形容枯槁,沒有人樣。

    他的名譽是恢複了,人卻在破産中死去。

     比爾·查德威克決定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去西敏寺的公共圖書館,拿上一部霍爾斯伯裡的《英格蘭法典》,坐進閱覽室。

     如同他的律師所說,對于诽謗,沒有像道路交通法那樣的成文法,但有一八八八年的诽謗法補充法案,其中對诽謗或毀譽下了普遍可以接受的定義: 诽謗之辭,一般說來就是貶低他人之言辭,旨在促使社會上正常思維的人們在評價該人時降低其身份,或使别人對其回避,或使其遭受仇恨、蔑視或嘲笑,或使其在公務、專業、職業、行業或生意中受到诋毀或中傷。

     嗯,至少最後那部分是适合我的,查德威克心裡想道。

     他的律師關于法庭的那套說教在他的腦海裡翻騰着。

    “在法庭上,所有的申辯不必經過證實,都可以印刷出來公布于衆。

    ”難道真是這樣嗎? 律師是對的,這部一八八八年的法案就說得很清楚。

    在法庭上所說的話,都可以報道和出版,記者、編輯、印刷廠和出版商都不必擔心被指控诽謗,隻要該報道是“公正、及時和準确的”就可以了。

     這個規定,查德威克心裡想道,一定是為了保護法官、治安推事、證人、警官、律師,甚至被告,使他們敢于講真話,用不着考慮案子的結果。

     任何人的言辭,不管多麼侮辱、中傷、诋毀或诽謗,隻要是當庭申辯的,都有豁免權;任何人準确報道、印刷和出版上述言辭的,也有豁免權。

    這種豁免被稱為“絕對特權”。

     在乘地鐵返回郊區的途中,比爾·查德威克的腦海裡慢慢産生了一個想法。

     經過四天的搜尋,查德威克終于發現,蓋洛德·布倫特住在漢普斯特德一條時尚小街上。

    在随後的星期天上午,他來到這條街上。

    估計報紙的記者星期日應該不會上班,他希望布倫特一家不會到鄉下去度周末。

    他踏上台階,按響了門鈴。

     過了一會兒,一位長得和藹可親,大約三十五六歲的女人開了門。

     “布倫特先生在家嗎?”查德威克問道,馬上又補充說,“是關于《星期日信使報》上他文章的事情。

    ” 這不是撒謊,能讓布倫特夫人相信,來訪者是弗利特街報館的人。

    她微笑着轉身朝門廳喊“蓋洛德”,然後回過頭來面對查德威克。

     “他馬上就來。

    ”她說,随後循着屋裡小孩發出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沒有關上門。

    查德威克等在那裡。

     一分鐘後,蓋洛德·布倫特本人出現在門口。

    他身穿淺色亞麻布寬松褲和粉色襯衫,樣子優雅,年紀在四十五六歲光景。

     “什麼事?”他詢問說。

     “是蓋洛德·布倫特先生嗎?”查德威克問道。

     “是的。

    ” 查德威克展開手中拿着的剪報,湊了上去。

     “是關于你在《星期日信使報》上寫的這篇文章。

    ” 蓋洛德·布倫特看了看剪報,手沒去碰。

    他的臉上露出困惑和惱怒的表情。

     “這是大約四周前的,”他說,“怎麼了?” “很抱歉星期天早上來打擾你,”查德威克說,“但看來這是我們大家都得承擔的風險。

    你要明白,在這篇文章裡你诽謗了我,相當嚴重地诽謗了我。

    這給我的生意和社交生活帶來了相當嚴重的損害。

    ” 布倫特臉上的表情依然很困惑,但很快就變成怒火中燒。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質問道。

     “哦,很抱歉。

    我叫比爾·查德威克。

    ” 一聽到這個名字,蓋洛德·布倫特終于明白過來,頓時勃然大怒。

     “你聽着,”他說,“你根本就不該跑到我家來投訴。

    有正常渠道,你必須讓你的律師寫……” “寫了,”查德威克說,“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還想見你們的編輯,但他不接待。

    所以,我隻好找你。

    ” “真是太可惡了。

    ”蓋洛德·布倫特抗議說,他正打算把門關上。

     “你瞧,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查德威克溫和地說。

    布倫特正要摔門的手停住了。

     “什麼東西?”他問道。

     “這個。

    ”查德威克說。

     他擡起右手,握緊拳頭,結結實實但并不特别兇狠地砸在布倫特的鼻尖上。

    這一拳,打斷不了鼻梁骨,也傷不到鼻中隔軟骨,卻使蓋洛德·布倫特後退一步,發出了“嗷……”的叫聲。

    他用手捂住鼻子,眼睛淌出淚水,開始抽吸鼻子裡流出來的第一溜鮮血。

    他瞪了一眼查德威克,似乎正面對着一個瘋子,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查德威克聽到門廳裡的腳步聲遠去了。

     他在希思大街的街角上找到了警察,是一個年輕人,正無所事事地享受着周末上午的清新和安甯。

     “警官,”查德威克走到他面前說,“你最好跟我來。

    本地的一位住戶遭到了襲擊。

    ” 年輕警察來了精神。

    “襲擊,先生?”他問道,“在哪裡?” “隻隔了兩條街,”查德威克說,“請跟我來。

    ” 不等警察多問什麼,他用食指示意讓警察跟上,随即轉身沿原路輕快地走了回去。

    他聽到身後的警察對着領口無線電說話的聲音和靴子走路時的敲地聲。

     警官在布倫特居住的那條街的拐角處追上了查德威克。

    為了制止警察的疑問,查德威克依然快步行走,同時告訴警察:“就是這裡,警官,三十二号。

    ” 他們抵達時,房門依然關着。

    查德威克比了個手勢。

     “這裡。

    ”他說。

     那警察停下來,疑惑地看了一眼查德威克,然後踏上台階,按響門鈴。

    查德威克也跨上台階,與警察站在一起。

    門開了,布倫特夫人小心翼翼地從門後露出臉,看到查德威克後,她的眼睛睜大了。

    沒等警察開口,查德威克就搶先說話了。

     “布倫特夫人,這位警官可以與你丈夫說句話嗎?” 布倫特夫人點點頭,飛快地跑回屋裡去,兩位來訪者可以聽到從屋内傳出的嘀嘀咕咕的耳語聲。

    “警察”和“那個人”的詞語依稀可辨。

    過了一會兒,蓋洛德·布倫特出現在門口。

    他左手拿着一塊濕漉漉的洗碗布捂住鼻子。

    在洗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