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說話的風 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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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始策馬慢跑。

    布拉多克、他的兒子和剩餘三名槍手帶着空空的槍套跟在警官們後面。

     “保持距離,”警長再次發出警告,“如果靠得太近,他仍然可以從樹林中射擊。

    他曾經對傑裡來過這一手。

    ” “傑裡是在六百英尺的低空盤旋,”飛行員的聲音從空中噼噼啪啪地傳了過來,“可我現在是在三千英尺的空中,以一百二十節的速度飛行。

    哦,他似乎已經找到了上岸的路,正在攀登赫爾羅林高原。

    ” 警長看了看護林官,哼了一聲。

     “你認為他以前來過這裡。

    ”迷惑不解的護林官說。

     “也許是來過。

    ”劉易斯厲聲說。

     “不可能。

    誰來過這裡,我們一清二楚。

    ” 這群人抵達峽谷邊沿,但松林擋住了視線,他們無法看見那個筋疲力盡的人拉着負重的馬匹爬上了對岸。

     護林官知道涉過溪流的唯一小徑,但羅斯巴德的蹄印顯示,他們也知道這條通路。

    當他們登上第二個高原時,逃亡者又成了遠處的一個小點。

     “天越來越黑了,油也快用完了,”飛行員說,“我要回去了。

    ” “最後盤旋一圈,”警長敦促說,“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他已經到了山上,又下了馬在前方引路,正在爬北坡。

    不過,看起來他的馬快支撐不住了,一路上踉踉跄跄的。

    我估計你們可以在日出時抓住他。

    願你們大顯身手,警長。

    ” 派珀飛機在暮色漸濃的空中轉了一個彎,嗡嗡作響地飛回比靈斯去了。

     “我們要繼續前進嗎,警長?”一名警官問道。

    劉易斯警長搖搖頭。

    這裡空氣稀薄,他們全都在大口喘氣,黑夜正迅速降臨。

     “夜裡沒法趕路。

    我們在這裡宿營等天亮。

    ” 他們在溪岸上方的最後一片樹林中紮了營。

    和面前蒼茫暮色中的南方大山相比,岩石上的人和馬匹宛如細小的塵埃。

     他們取出厚實暖和的羊皮夾克穿在身上,還在樹下找到一些枯枝。

    很快,一堆明亮而又溫暖的篝火燃了起來。

    在警長的提議下,布拉多克、他兒子和剩餘三個人在一百碼之外安了營。

     他們根本沒想到會在這麼高的山區過夜,沒有帶被褥或者食物。

    他們圍着篝火坐在馬毯上,背靠着從馬上卸下來的鞍具,吃着糖果。

    劉易斯警長凝視着火焰。

     “明天你打算怎麼辦,保羅?”他的副手湯姆·巴羅問道。

     “我想一個人進山。

    不帶槍。

    我要舉着停戰旗,帶上一隻喊話器。

    我要努力說服他,帶着那個姑娘一起下山來。

    ” “那很危險。

    他是野孩子,也許他想殺死你。

    ”護林官說。

     “他今天原本可以殺死那三個人。

    ”警長沉思後說,“他可以這麼做,但他沒有。

    他必然明白,在包圍之下根本保護不了那個姑娘。

    我猜他應該不會朝一個打着白旗的執法人員開槍。

    他會先聽别人說的是什麼。

    這值得一試。

    ” 寒冷的夜色包圍了山區。

    本·克雷格連推帶拉、連催帶哄地引領羅斯巴德爬完最後一段山路,登上了那個洞穴外的大石闆。

    羅斯巴德站在那裡,渾身顫抖,眼睛遲鈍麻木,而它的主人則把姑娘從它背上抱了下來。

     克雷格做手勢示意輕風走向那個古老的熊洞,他自己解下野牛袍為她鋪在地上。

    他摘下還剩兩支箭的箭筒,從背上取下弓,把它們放在一起。

    最後,他松開缰繩并卸下馬鞍和兩隻馱袋。

     卸去負擔之後,這匹栗色母馬朝灌木叢和底下幹枯的枯葉走了幾步。

    它後腿一曲,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前腿也蜷了起來,側躺在了地上。

     克雷格跪在羅斯巴德旁邊,捧起它的腦袋放在他的膝蓋上,用手撫摩它的鼻子。

    在他的摩挲下,母馬輕柔地嘶叫着,然後,它那勇敢的心髒停止了跳動。

     這位年輕人也耗盡了體力。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幾乎沒吃過什麼東西,而且已經騎行加步行了将近一百英裡。

    現在還有事情要做,他拖着步伐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他在大石闆的邊緣俯視,遠遠看見底下朝北方向有追捕隊的兩堆篝火。

    他在那位老人曾經坐過的地方砍了一些樹枝和樹苗,點起一堆火。

    火光照亮了岩脊和山洞,還有他深愛着的姑娘那身着白色絲綢的身影。

     他打開馱袋,取出他從城堡裡帶來的一些食物。

    他們并肩坐在野牛皮上,吃他們頭一次一起吃的一頓飯。

     他知道,他的馬倒下以後,追捕也即将結束。

    但能預知未來的老人承諾過,這個姑娘将成為他的妻子,而且,無處不在的神靈也是這麼說的。

     底下的平原上,那些筋疲力盡的追捕隊員們的談話聲漸漸消失。

    火光映紅了他們的臉龐。

    他們靜靜坐着,望着火焰出了神。

     高山上空氣稀薄,萬籁俱寂。

    一陣微風從山峰上吹來,但沒有打破寂靜。

    然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劃過夜空傳到他們耳際,是由貓掌風從山上帶下來的。

    這是種叫聲,又長又清晰,是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這不是痛苦或悲痛的叫聲,而是一個人在歡愉過後松弛下來的喊聲,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也無法重複。